回校路上车站里遇见了赵。
当时离发车不到20分钟,学生卡又消了磁刷不出来,人来人往拥挤不堪。身上挂了四五件行李还拼命要往前挤去,手忙脚乱的甚是狼狈。这时候我就听见她在叫我。
回头看却是有些陌生的女孩。瘦了许多更显得亭亭玉立,长发正披肩,眉眼莫名显得精致些许,黑色短靴,脚尖沾着一抹灰黄色的泥土印记。除了仍然熟悉的表情和嗓音几乎和我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人。我想时光终归是在我们身上精雕细琢,以其莫可名状的鬼斧神工使我们终究变成我们应该成为的样子。给与我们欢乐,苦难,悲喜,离合,再给我们思考和体悟,给我们肉体的雕琢和精神的洗炼。让我们坚毅沉稳,让我们心底的各色情感相互厮磨,酿成一泓清泉。
她说,我每见一个人就要写一篇日记,那下一篇就写我好了。我说哪有。又说,好。
可我真正下笔的时候却顿觉茫然。
仅仅相处的四个小时不足的时间,的确也没有什么可写。总记得数年前她坐在我的左手边,不用回头就可以和她说话,她总骂我,句句锱铢,我也总是无法反驳。她总是把去办公室取作业本的事交给我,她总是向我借橡皮,她总恶狠狠地说你坐过去一点行不行,挤死我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发现竟再未有一个同桌及得上她,也再未有一个同桌令我如此难忘。我曾无数次的怀念她,却从未料到她再次坐在我的旁边,却好像是换了一个模样。
记得临走之前翻箱倒柜去找一张老照片却没有找到,却意外找到她曾送我的一支旧钢笔,试了试水,勉强能用。笔帽上的齿痕还历历在目。在车上我数次想说起这支钢笔,却一直没有开口。
话至此,已然尽了。我知道不管模样怎么改变,她坐在我身边的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多少年都不会再改变的。
蓦地想起,我在下笔的时候,面对空白的纸想了好久,却写下当归两个字。
当归好像是一味药材。
想是药材,必然是苦的。那么我心里是否有些苦涩呢?
或是有的吧。我一直是一个念旧的人。在想起旧事的时候免不了总会有些特殊的情感。她总提起另一个人总爱怀念初中的那段时光,可我又何尝不是呢。那时的我总是默默无闻缩在角落看你们欢笑泪水,后知后觉以为时间总会给每一个人的心安排一个合适的归属,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等。那时候的我心中满怀希望,爱着阳光,甚于生命。那时离我头枕青草仰望白云和星空的日子还相去不远。那时候我还有着许多许多的梦想,心底里还有一个被称作故乡的地方。那时候还有许多可爱的真情真意的你们,那也是我最爱的日子。
我如何不去怀念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些不懂装懂可以笑可以哭那些学着许下承诺并且坚信着的时光。我如何才能,不去怀念你们?
我说过的每一个承诺,至今也不敢忘了啊。即便是再也做不到了,也不能忘了啊。
——忘了,我就再也没有被称作故乡的地方了。
我向来深爱着远行,却畏惧行远。不因为惧怕孤独,只是担心走得远了,就再也寻不到故乡。走得远了,就再没有了故乡。
我总以为一碟花生米,两三个知心好友就能饮一壶劣酒。却终于明白,好酒才可畅饮,三两好友更为难聚齐。我总听说,还要有诗与远方。却无人再写诗,更难及远方。当归,当归。当归何处,何处是吾乡?
我毕终生之力也难做一当世豪侠,更枉论仗剑走天涯。不谙鞍马,连竹笛都不会吹个。得不了这洒脱却偏要受这红尘千般劫数,摸爬滚打混得一身荆棘伤痕血肉模糊直到归西去却还想牢牢记住心中所记,还要爱心里所爱,还要握住这一世执着,还要满目泪水还要对天嘶吼,我还要问,我这一生纠结一生得失一生羁绊一世的爱恨一世的执念,我这一生的孤独和不甘是否能说明我的确活过。
我不爱这世界,这世界却有我爱的人。我爱的人也不爱这世界,可我爱着的人所爱的人还在这世界。我们就这样活着吧。你的痛,我的大欢喜。
佛眼含泪,尽是凶恶面容,慈悲心肠。
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最想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搭一个竹屋。屋旁是青色的草地,野花就在那里开放。有麻雀会在那里寻着野草的种子。清晨太阳就从水面升起。我就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好像再也不会睁开。天空中云彩一片又一片飘过。
那个时候,谁都不在我身边。我和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丝关系。
再不去寻,故乡,故乡,去他的故乡。
七年
2016.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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