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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粟庵的坚守者:南京金粟庵全乘长老

金粟庵的坚守者:南京金粟庵全乘长老

作者: 张漪纹 | 来源:发表于2019-02-24 00:01 被阅读34次
    全乘长老德像

    当代高僧、佛门耆宿,南京市佛教协会顾问,南京金粟庵、鹫峰寺退居方丈,东台接引禅院方丈全乘长老于2017年3月10日下午17点48分安详示寂。世寿95岁,僧腊86年,戒腊75夏。一代高僧,圆寂西归,一时噩耗传来,四众哀恸海天同悲。祈愿长老不舍众生,早日乘愿再来。

    全乘长老生平简介:

    全乘长老,1923年6月24日生于江苏大丰市茅家舍。江苏佛门耆宿,南京市佛教协会顾问,南京金粟庵、鹫峰寺退居方丈,东台接引禅院方丈。

    问:我们知道师父是童真入道,从小出家。您能讲述一下您的出家因缘吗?

    全乘长老:我11岁出家,那年是1931年。不过那时我不是因为信仰而出家,而是因为那是战乱时期,家庭生活负担重,兄弟姊妹多,才被迫出家的。

    我的俗家在江苏省大丰市(当时是东台的一个分县,解放以后重新规划为市)。大丰的南面和现在的东台界线中间有条河,我家住在河的北面,出家的接引庵则在河的南面。可想而知,一个11岁的小孩,因家境穷困而被迫离开家庭,离开父母,生活的方方面面均彻底改变,是多么的不自在。

    我的师父当时经常对我们进行启发教育,很严厉。要是我们说错话,或是在做经忏佛事时唱得与大家不协调,师父就会用戒尺打我们的头。乃至头打破了,血都流到鞋子里,到现在我的手掌上还留有当时的伤痕。但是师父对周围的人却很好,也能够勤俭治庙。当时我们庙里一共有十几个人,我负责为大家烧饭。呆了两年多,我就到了复兴庵。复兴庵的师父叫能安,与前面的师父相较而言,则稍显和蔼一点。我在这儿一直待到20岁。

    后来我到南京宝华山受戒一个多月,之后再到南京古林寺参学,在那里常住,做板堂,兼顾学修。古林寺和宝华山一样,是律宗道场。后来才知道,他们学律也并不怎么太好。古林寺佛学院是日本人办的,那时是1941、42年左右,日本人还没有投降。我们去的时候庙里还有十几个人。有时日本人也过去给我们讲讲课,教我们日语。庙里也没有真正的请老师,方丈和尚给我们讲《禅林宝训》,有时还讲《论语》。学习也不是抓得很紧,松松垮垮的。

    这样一共有3年多,就离开了这里。因为年龄大了些,也稍懂得一些佛教的道理,就想到镇江金山寺、常州天宁寺这样的大丛林去体验一下真正修学的氛围。但是又胆小,不像现在的人思想那么开阔。

    离开古林寺后,几经周折,终于到了天宁寺,考进了佛学院。其实我也没什么文化,只是因为字写得还可以,才被老师录取的。说到我的练字,这与在古林寺的一场大病有着莫大的关系。当时在古林寺时,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伤寒病,十几天一口饭都不能吃,病好之后一年多,头都抬不起来,在这生病期间痛感无常,就开始抄写《地藏经》,也逐渐把字练好了。

    当时天宁寺佛学院有甲乙丙三个班,我被安排在甲班。我的文化水平很浅,为了跟上学习进度,每天夜里等管理的人睡着后,我就爬起来学习。这样时间一长,就生病了,得了痔疮,出血很严重。我生病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天宁寺当时的早晚功课时间太长,每次都要跪两个多钟头。因为多病,也一直被安排住在治病的“如意寮”里,但还是去听课。当时不知道听课有多大的好处,后来才感觉到了,听课有好处。那里老师讲的是《俱舍论》,还有《唯识三十颂》。听过课之后,看一些佛学的文章时就容易懂了。

    在天宁寺呆了不足3年,1948年冬天,我从天宁寺出来,到金粟庵,一直住到现在。这期间几十年的时间里,几经周折,直到改革开放,塑料十二厂的一个工人卫立民,他知道我是出家人,就把我介绍到栖霞山佛学院去工作了。在佛学院当学监和僧值,呆了将近3年。

    后来徐州云龙山的庙没有出家人,来南京佛教界邀请人去管理云龙山兴化寺。我和栖霞山的一个和尚养熙就一起去了。这个和尚比我大十几岁,他当方丈,我当监院。后来由于金粟庵的需要,我就又回来了。当时一个帆布厂打算拆庙建厂,要我离开这里,他们在外面找房子给我们住,还说要补给我们退休工资38块钱,另外再补发一部分。外面找的房子比这里要好得多,但我没有答应。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央有个文件,要求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拆掉的庙房,要归还出家人。我就拿着这个文件,不让他们拆我们的房子和大殿,不过当时交涉没有什么结果。过了几年,这个帆布厂也没有拆庙,我还住在这边。当时接收这里的时候,有个师兄叫全岩。后来他参加了初旺织布厂。工作后,还俗了,生了小孩,但还住在寺庙的房子里。他住前面一间,我住后面一间。我在徐州的时候,他已经跟帆布厂定好了,帆布厂花了11万块钱给他买了四五十个平方的房子,他准备拿出五六个平方给我住,我没去。

    一直到帆布厂倒闭了,我又出来交涉,政府答应给我们240个平米的土地面积和房子(房子是四小间),再给我们30万块钱。经过一番波折,1993年以后开始了寺院建设,一直到现在。再经过我们的争取,寺庙后来一共拥有二千多平米的土地面积。

    我当时入佛门的时候是“被迫”的,后来,通过阅经、诵经、抄经、念佛、拜佛以及看佛教杂志等,渐渐产生了信仰。

    到复兴庵的时候,能安老师父教了我一些佛教唱念,他对我的文化学习也有所帮助。

    我行得一个“守”字,一直留在金粟庵,把金粟庵给守住了。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是六七十年的事情。

    之前很多人给我更好的居住场所和很多钱,我都没离开这里,因为对这里有了感情了。这个地方和顾恺之有点关系(东晋著名画家,代表作《洛神赋》,善画佛像)。他画壁画,里面的主人翁是维摩诘居士,而维摩诘居士是古佛金粟如来应世。他画壁画是在这里起草的,所以这里叫金粟庵。

    我19岁去宝华山受的戒,受完戒后去了古林寺。古林寺和宝华山是律宗的道场,都非常有名。现在宝华山每两年传戒一次,在弘扬律宗,但古林寺现在一块砖一块瓦都没有了。

    古林寺为什么这么失败,宝华山为什么这么兴旺?太平天国的时候,宝华山的人都离开了,到北京法源寺(法源寺是律宗的道场),古林寺的人则逃到苏北乡下。后来宝华山的人回来得早,古林寺的人回来得迟,这中间听说相距有几年的时间。宝华山当时出了不少的人,在戒律方面有很多著作。古林寺在城区,则被腐蚀得厉害。

    问:师父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作为佛弟子,如何去护持佛法,以及有正知正见?如何去护持戒律,让佛法兴盛?

    全乘长老:过去的佛教界讲,“宁领一千军,不领十个僧。”僧人是很难管理的。过去还有些办法,有一套规矩,对出家人有一些约束,比如说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这样庙里的秩序就能好好维持下去了。

    中国佛教是祖师的佛教,佛教里有一两个祖师,就像这个房子有大梁柱一样,就能顶住了。到清末民初,太虚大师、印光大师等等,都是佛教的大柱子。所以,无论时代如何发展,外部环境如何变化,我们都要遵循以古为师、以祖为师的传统。

    现在科学发展得很快,比如说我们现在用的手机。年轻的出家人用手机,庙里就不好管。在以前没手机的时候,外面什么事发生了一点也不知道。现在没有好的办法把这个管理起来,要用特殊办法才能管理得好。另外,最主要是要求出家人要独身终生、僧衣终生、素食终生。这三个“终生”呢,并不是佛教本来有的,是佛教由汉朝传过来的时候才有的,长久来已经形成了这一套礼仪,坚守这三个“终生”还能维持佛教,如果脱离就不容易维持了。

    另外佛教要办教育,最主要的是要管理好自己。特别是庙里的方丈或当家的,要自己管好自己,把自己管好了,其他就好了。太虚大师有四句名言,他说:“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要用什么方法来约束自己,这也是个大难事。

    问:我们从师父身上看到,您已经做到了,您坚守住了金粟庵,也坚守住了戒律,说到究竟处,其实是坚守住了这颗心。师父给我们开示一下,如何能更好地去做到这些呢?有很多人是通过诵经念佛,来抵制自己的妄想杂念。

    全乘长老:各人的领会不一样。念佛,每个人都在念,但领会不同。佛教里讲因果报应,现在的善因种得多,我们就领会得多,我们善因种得少,没有智慧,我们就不容易领会。这个是蛮难的。释迦牟尼佛在世的时候,跟佛有缘的人,佛只要吆喝一声,这个人就能证大阿罗汉,现在是不可能了。

    我平时常常诵《华严经》、《法华经》,同时也时时保持一句佛号不间断,这都是为了定心。心的作用是很大的。我们看报纸说到日本的一个实验:一杯水,我们对水传达好的念头,水会起好的变化;我们心里起恶念,水起的变化就和善的变化不一样,所以心的作用很大。还有这个因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问:我们知道师父一直在做慈善的事业,举办过书画展,以义卖的形式来帮助失学儿童。

    全乘长老: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为社会多多少少做点事是应该的,而且我做得也不多,都是随缘而做。

    那个时候我一个月拿28块钱工资。有一天听广播,在云南贵州那里出了事,死了很多人,我早上天还没亮就去捐款。到捐款的地方,他们没有上班,等了两个多钟头他们才上班,我送了50块钱去。我28块钱一个月,几个月才能省下来50块钱,但是我这个人不是那么自私。人一般都是自私的,但我比一般人少一点。我要遇到要饭的,困难的,都有同情心。不只我们出家人,其实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问:师父在金粟庵领众修行这么多年了,您可以说是建国以来南京佛教的一个见证者。您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南京佛教恢复发展的概况?

    全乘长老:我们都知道,南京是佛教的一个圣地,佛的顶骨舍利也在南京,唐僧的顶骨舍利也在南京发现,这些都是了不起的事情。佛教的发展是事在人为。条件再好,宗教界的领导人不为信众做事,大家都不努力,那也是没办法。大家努力了,自然就好起来了。

    问:师父对培养人才是非常注重的。您刚才提到了,佛法要兴盛,一个是自己要以身示范,然后就是培养后学。师父您能不能给我们讲一下,像您这样老一辈的法师在培养新人的时候,是如何支持他们成长的?

    全乘长老:这也是很难的事情。首先我们老了,行动上有所不便,但是有责任和义务的,希望下一代好好成长。不但要关心下一代成长,我们听到社会上有人失学,没有学费,我们只要知道,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忙。有些年轻的人,我们都动员他:“你高中毕业了,就应该再加加油,继续深造。”

    我们对社会有贡献,也是令众生欢喜。要让自己欢喜,先要令众生欢喜。我们基本上都是这样做的。每年我们都要用很多钱(七八万块钱)去放生。对众生有好处的事情,我们都是很乐意去做的。

    千讲万讲还是要“不自私,有爱心”。不能“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这样就不好了。还有,坚持三个标准:独身、素食、僧装。

    问:我们最后再请问师父,这一生中,谁对您的影响特别大,或者某一件事情对您影响特别大,跟我们分享一下,这些影响让您有什么样的转变。

    全乘长老:这一生中对我影响很大的是古林寺过去的老羯磨——志晴老和尚,他对我相当严格。过去做小和尚的时候,老和尚都要打的。

    他的持戒修行都是非常认真的。他一贯都是这个样子,修行上从不松懈。

    解放以后,到五十年代,僧人都集中了。要建省委大楼,古林寺要拆了。当时藏经还在古林寺,和尚都集中到栖霞寺去了。在年三十晚上,老和尚到古林寺去,带了点锅巴,到邻居家要点开水,把锅巴泡成饭来供佛,供《大藏经》。他有一点很特别,人家说老和尚到哪里去了?人家说他在栖霞山,他就在栖霞山;人家说他在古林寺,他就在古林寺——就有点神通示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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