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刘婉扬的丧事已经办妥,青城派上下却依旧议论不断。只因为他们的七师姐汪柰,将那个杀死刘婉扬的凶手带回来了。
原本刘婉扬没有什么家人,是一户人家给体弱多病的小姐买的替身,只能停尸在青城山下的义庄中,只待后置了合适的墓地便可入葬。
众位师姐妹心中不服,既然带了那魔女回来,何不就处置了她,以报大师姐惨死的仇?她们从义庄回来,素衣素盖,一个个提着剑围住了汪柰的住所。
汪柰也一早就看到了她们,赶忙关了门窗拦住她们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吗?”
带头的小师妹把脚一跺,涕泪齐地说道:“师姐,大师姐尸骨未寒,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杀人凶手养在屋里?”
汪柰见她们果然是为了赵楝来的,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她也是个可怜人,我们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况且师姐临终前……”
“师姐临终?”一名名叫蔡晟的女弟子抢过口风来,“师姐临终说了什么,只有汪师姐知道!大师姐待我们这么好,汪师姐也算是大师姐一手带大的,我们就算不替她报仇,也不该对仇人施恩!”
汪柰听她的话,立刻冷笑道:“怎么,阿晟师妹是说我偷传师姐的临终遗言了?我是刘师姐一手带大的,师姐的恩情大如生母,我母亲听闻噩耗现在还在病中,”说着,汪柰也委屈的落下泪来。“我留下她,不只是为了师姐的遗言,也是因为师妹们没见过她发狂的样子,她那么害怕,大师姐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才会这样嘱咐我……”
汪柰这一哭,让那位蔡师妹也没了言语,可是很快就有其他师妹说道:“若真是如此,尹师姐为何不与师姐一同照料这妖女?”
尹为霜对赵楝留下,一直是持不言的态度,也不去理会。她没有办法原谅杀害自己师姐的凶手,也无法阻拦师妹的行为,只好持中不言,却没想到被人翻出来作为赶走赵楝的理由。
听闻此言,汪柰知她无心,但的的确确是胡搅蛮缠了。只能把脖子一梗,撇过头去说道:“让她留下是师傅首肯的,你们若是有异议,去找师傅吧。”
“找为师做什么?”
忽然,慈愍师太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时,师太持着檀木杖走来。爱徒夭折让她痛心疾首,身子自然不如从前了。
她来到这些弟子面前,说道:“婉扬年少,甫遭横祸,为师知道你们也很伤心,但这件事是为师首肯的,为的是成全你们刘、汪两位师姐的渡人之心。这女子身中毒蛊,失心发狂,失手杀人,自然是要血债血偿,但是否从恶,尚待商榷。你们想必也不想落下个欺凌弱小的声名吧?”
一席话说的众弟子没了言语。蔡晟也说道:“师父都这样说,我们也不能多言了。那妖女如今这个样子,杀她也是脏了我们的剑!”还有几人附和道:“她如今这样也是咎由自取!疯了也好,祸害江湖的鉴空遗书只怕也要就此湮没了!”
是的,赵楝疯了。
她自从观复山庄之事之后,再也没有清醒过。她整日惶恐不堪,如惊弓之鸟,每天躲在角落里,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汪柰一直照顾着她,洗澡换衣,喂饭喂水,殷勤周到。
而赵楝也身缠恶事,若非鉴空遗书之事已传遍天下,他们还不能得知她的名姓呢。
看到将刚来时恶臭腌臜、疯癫不堪的赵楝,如今被汪柰照顾的如此干净安稳,慈慜师太心里也不免感慨。她对汪柰说道:“如今为师才知道你是长大了。你小小年纪,就能愿意为了理想放得下恩怨情仇,远胜为师当年。为师问你,这赵楝的事,你有何打算?”
汪柰回道:“徒儿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她,还没做好下一步的打算。”慈愍师太摇了摇头,说道:“这女子的身份已经传了出去,只怕不会这么简单的,过几日这山中只怕就不太平了。”汪柰点了点头说道:“徒儿会考虑清楚的。”
慈愍师太一出门,便撞见肖毅端着茶盘等在外面。原来肖毅也跟来了青城派,这下他真的可以医治失心疯了,但如今的结果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
赵楝的情况复杂,非药石可医,还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她如今在青城派尚可,可若离了这里,只怕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方才他就见青城派的女弟子来闹事,也就没敢上前,又见慈愍师太在跟汪柰说话,也就只能候在外面了。
慈愍师太初见他时,知道他是鬼手李建国的徒弟,倒是哂笑了一番:“那老儿竟也教徒弟了?倒是难得的紧。”说罢便笑着离开了。如今再见他,知他懂礼数有进退,不免青眼相加,只略点点头便自去了。
见慈愍师太走了,肖毅才敢端着茶盘进屋,对汪柰说道:“我就觉着吧,慈愍师太有点吓人……可能是小时候我师父给我讲的故事吓到我的!”汪柰嗔怪的接过茶盘来,问他:“你师父给你讲了什么故事啊?”
这边赵楝还是有吃就吃,有喝就喝,见汪柰递过来的药也照单全收,俨然一幅乖宝宝的模样。心情好些时,还会抱着汪柰叫娘,可怜的模样让她更加心生怜悯。
“倚天屠龙记。”肖毅对答道。
且说慈愍师太离了汪柰的院子,来至前厅,有一人已等候多事。慈愍师太说道:“让你久候了。”
那人转过身来,白衣似雪,眉眼生媚,却不见半点轻浮造作之态,却是释空冥。
那释空冥低眉垂眼唱了一声佛号,回说道:“不敢,是小僧叨扰了。本该一同去探望赵姑娘,却不敢多听师太门派事务,才未敢擅专,还望师太见谅则个。”
“小师傅有心做功德,贫尼自然鼎力相助。只不过此女只怕还离不了我那徒儿,若是离了青城山,也只会招致灾祸,只能委屈小师傅几日了。”慈愍师太笑道。
原来释空冥此来,是为了化解赵楝死生交替之苦的。慈愍师太素知此人佛法修为深厚,定能开解赵楝,赵楝只要恢复神智,便可说出鉴空遗书的下落,已完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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