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温润潮湿的陕南,一路向北,那是我又一个故乡的所在地。
我是坐在大伯父的二八式自行车前杠上来到这个我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的。
那是夏天?或者是初秋?应该就是那个夏末秋初的时节吧。褐色的泥巴路,清凌凌的小河沟,高大的白杨树,快要成熟的玉米构成了成片的一人多高的青纱帐,泥巴土路就在这片青纱帐里穿梭蜿蜒,最后把我带到了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太过随意的小村落里。
前边是山,后边也是山,往里走是山,走出来也是山,不过这里的山远远不像外婆家的山那么险峻巍峨,这里应该算是丘陵吧。山上植被茂盛,大多是松树,杏树,栗树,梨树,苹果树,山楂树,野枣树,当然更少不了的是肆意疯长永不疲倦的荆棘灌木丛以及腐叶草丛下隐秘生长的山菌野菇了,野鸡野兔也常在这里出没,这山是宝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了,你会发现其中无穷无尽的乐趣和奥秘。
石头泥坯或砖坯的青瓦房呈带状散落在两山之间。最让我感到新鲜的是这里的人们不睡床,而是睡炕,泥坯火炕,而这土炕第一天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记当时妈妈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而我则在炕上的两块海绵垫子上蹦来跳去,结果一步迈大了,脚底一滑就四仰八叉狠狠地摔在炕上,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硬如石头的炕面上,直撞得眼冒金光,脑袋里嗡嗡作响,我从没有因为疼痛而哭过,不过那次感觉像是摔傻了,哇的一下嚎啕大哭,可谓印象深刻啊 。彼时我对地域风俗并没有太多了解,也不知道在中国大地上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不仅仅是吃和住,方方面面都会不同。
三间老房,东西屋都打了土炕,是卧室兼客厅兼餐厅的多功能房间,正中间一间作为厨房,东西两个灶台分别连着东西屋的两铺土炕。一日三餐燥里烧柴,土炕便烫的烤人,无论多么寒冷,只要脱鞋上炕,那就好似进了暖炉,夏天则不用烧炕,土炕凉爽,降温神器,土炕就是最实在的土空调,冬暖夏凉!一般人家成员少,土炕也就小一些,有些家中成员比较多的,炕便能有八九米长,淘小子能在炕上连翻好几个跟头。炕头摞放着整齐的被褥垛,睡觉时铺开被褥,早晨叠好收起,有些像日本睡榻榻米的感觉。炕尾安放着乡村木匠打制的实木柜子,用来装换季的衣服、被褥,也有的则装了满柜的粮食,地上靠墙角立放着一张小小的炕桌,桌身低矮,正适合放在炕上,一家人吃饭、闲时邻里打牌、小孩子写作业就都在这小小的炕桌上进行。
刚到新家的那个季节,那里的阳光很强烈,光照充足,中午很热,早晚则很凉。所以天过正午日头西斜的时候,溜达到前山脚下的小溪边,站在溪边成排的高大的杨树下,银白的树干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墨绿的杨树叶在夏风的吹送下沙沙作响,树影婆娑,透过树冠照射下来的斑驳的光点也随着树影摇曳不定,风卷发梢,衣袂翻飞,尽管无知如我,也愿意久久停留享受那一刻的美妙。
再说这溪水,那时村里的女人无论老少,都喜欢到溪边浆洗衣物,三两成群,有说有笑,手里忙碌不停,彩色的肥皂泡就像精灵一样顺着汩汩的水流漂向远方,至于漂去哪里,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还有孩子赤着脚在溪水里捉小鱼,说起这个我很惭愧,因为虽然我也很尽力的试过几次,但是收获甚少,我的反应似乎总慢一拍,可谓是“身未动,鱼已远”了!
鱼儿太灵巧,但是青蛙卵就轻而易举了,一到青蛙产卵的时节,溪边处处可以看到一团团乌黑乌黑的包着透明包衣的青蛙卵拥挤在一起,可能是蛙卵的手感太奇妙吧,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要说卵怎样变成蝌蚪又怎样变成青蛙这个过程,我则没有这个耐心去仔细观察了,尽管这在语文课里《小蝌蚪找妈妈》和后来的生物课上都有学习,但我还是主动放弃了观摩实物的机会。
我唯一留在脑海里的,是清澈水面下折射的无忧无虑的小腿肚,还有衣衫带起四溅的小水花,变成了一幅永恒的抓拍画面,成为烙印,深刻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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