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辞职了,王翎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在问同事如何将猫带上飞机。
“为什么辞职?干得好好的。”说完王翎脸颊发烫,这句话与现实完全相悖。
“没什么,就是想回老家开个小店,那边消费低很多。”
“这就躺平了?要不顺带再订个棺材?”
“翎哥……我没有恶意,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常乐离开公司那天,王翎破天荒请了假。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莫大的绝望感让他没有力气起身做任何事。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一切愤怒都只是给无辜的人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王翎感到自己体内空无一物,就像……一具尸体。
门铃被按响,王翎挣扎着掀开被子,将怒气压了又压。门口站着一个瑟缩的老头,那是他的房东,没了平时精明的神气。
“小翎啊,叔也不想麻烦你的。叔的儿子在美国呀,实在是回不来。”
一上午的沉默与忙碌,王翎抱着房东老伴的骨灰盒走向墓园,任由房东挽着他的手臂低低抽泣着。
王翎没有任何情绪,甚至不觉得晦气。他努力找寻着记忆里房东老伴的模样,好像是个寡言到没有存在感的人。就像这个骨灰盒,感觉里面也没有什么存在。他又不可控制地想到母亲,从早到晚,那两片干瘪的嘴唇互相掴打对方,哀鸣咒骂了一切。或许到那时,她的骨灰盒会听哐作响吧。
下午,王翎去看了心理医生。常乐的建议和他本人一样索然无味,但他现在走了,王翎急需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
六百一小时的心理咨询,第一印象是杂乱无章的桌子。脏乱会令他感到焦虑和恐惧,王翎开始讨厌这个医生了。
“所以……你有强迫症?”医生看着他忙碌收拾的背影,踌躇良久才开口。
“我还有洁癖,它们让我更完美的完成工作,我不是来治这个的。”王翎头也不回,将桌上的物品分门别类。
“是小时候家里要求这么做么?”见他忙得咬牙切齿,医生也不敢坐到桌前。
“没错,我妈的要求。不收干净桌子就得用头砸桌子,不手洗棉衣就得在冬天穿湿棉衣,现打湿的!要是哪天忘记刷厕所,那惨了,会被按着把厕所舔一遍!”说到这时王翎不知从哪找到块抹布,把桌子擦得吱吱作响。
“那您父亲是怎么做的,方便说一下么?”医生有些手足无措,她意识到这是个有些棘手的患者。
“我爸吗?他可太有手段了!以工作为由到处花天酒地,宁可睡办公室也不回家!”
“您与父亲还有联系么?”
“怎么联系?他老人家早死了!我高考前夕他和小三一起出车祸了,狗男女双双当场暴毙,那娘们当时没比我大几岁。”
“请节哀,这件事有影响到您的高考吗?”
“那到没有,太久没回来了,认尸的时候就像在看恐怖片。”
“后来和我妈也没联系了,毕业之后也一直没回去,就是按月打着钱。”
从咨询室出来,王翎轻松了许多。将难以忍受的伤口展示给陌生人能暂缓疼痛,最棒的,是不会被转化为武器。路过熟悉的咖啡厅,再次看到常乐。他将手上的戒指一个个取下,最后一次用力挤压常乐的太阳穴。
“走啦?”
王翎惊讶于自己的语气竟有些不舍。
“等一下啦翎哥!我妈还在呢!”
顺着常乐所看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连衣裙的中年妇女笑眯眯的向店员告别。见王翎挤自己儿子的脑袋,眉头微皱,脸上仍挂着小碎花般的笑。
“妈!这就是我常和您说的天才,王翎。”
“那他刚刚这是……”
“啊,这是翎哥在帮我按摩呢!”
“这样啊,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常乐妈迈着碎步上前,塞了一袋咖啡豆给王翎。
“这段时间,我们家傻儿子承蒙您照顾了。”
看着母子二人远去的背影,王翎觉得脸上的血管要被撑破了。浓烈的酸味从胸口涌上鼻尖,在喉头久久不能下咽。
“常乐,真嫉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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