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方面:就是审音用字
我们从整首词的词调,到词的分片,也就是乐段,再到词的押韵也就是乐句,在到词的长短句也就是字句,最后到了最小的一个单位就是字声。很明显,词由于和音乐要相配合的这样一种需求,决定了它的字的声音是有讲究的,它就无法像诗歌那样只需分平仄。
古代汉语的声调区分为平上去入四声,其中阴平阳平都属于平声,上去入三声都属于仄声,在诗歌之中只要区分平仄就可以了。但是在词里面它的要求要复杂的多。我们看南宋李清照的词论里面有这么一段话:
盖诗文分平侧,平侧就是平仄,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
李清照的意思是说歌词的自身的选择,为了和音乐的需求相配合,它的细密程度要更加的复杂,要区分的更加细密。宫商角徵羽五声,喉音、舌音、齿音这些都要区分开来。
清代谢元淮在《填词浅说》中说:
词有声调,歌有腔调,必填词之声调字字精切,然后歌词之腔调声声轻圆。说的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词的这种自身的需求,从缘由来讲,是由音乐决定的。从结果来讲,却造成了词的一种特殊的魅力。它的旋律的变化往往就反映在字声的变化之中,所以我们读起来所产生的这种美感,这种汉字吟诵产生的美感,应该说词在这方面是比诗歌更加具有魅力的。
当然在唐宋时代,并非所有的词人都是精通音律的。有的词人像柳永、像周邦彦、像姜夔,这样一些以精通音律而著称的词人,他们在审音用字方面的精密程度,达到的水平是非常高的。但是对于其他的词人来说,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恐怕也不一定。
我们从唐宋词人的实际的创作实践来看,大体上我们可以这样来判断,就是大处和拍,细处审音,寻常处讲平仄,紧要处分四声。它的意思是说,一首歌词或者一首词,并不一定要做到每一个字,都必须完美的去吻和音乐的要求,这两者之间终究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所以在一些关键处,紧要处,四声区分开来,一般的地方可能就通过区分平仄就可以了。
同时我们也要了解到,唐宋词在当时它是一种活的音乐表演形式,在这个表演的过程之中,表演者具体来讲就是歌妓演唱者,这位歌妓她有一定的能动性,有一定的灵活性。也许某个字眼,词人所填的字眼,可能不是特别的吻合旋律的需求,但是它可以通过歌手的调节,把它唱的吻和旋律的要求,这种情况在现在的流行歌曲中也是存在的,我们想古代恐怕也不外乎如此。
但是在一些关键点,比如说词的过片,词的结句,还有词中的领字这些方面,它的四声,旋律的要求就更加高一些,这就需要严守音律的要求。比如说我们下面可以看到《水龙吟》这个词调,《水龙吟》这个词调后面的三句,我们这里举辛弃疾的两首《水龙吟》:前面一句,
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另外一首也是辛弃疾的: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搵英雄泪?
我们就会发现,辛弃疾本人其实并不以精通音律而著称,但是他填的这个词,同样都是《水龙吟》,在几个关键点上面,它是非常一致的,非常统一的。比如说第1个字 待 和下面一首的 倩 字。这两个字在词里面都是领字,所谓领字就是一字领起下面的一句两句甚至更多句的,起到一个引领作用的一个字。而这个字在唐宋词里面,一般来说都是用去声字,所以我们在辛弃疾这首词里面就会发现待字、倩字都是去声字,它显得非常有力,才能够把后面的几句领得起来。
还有像这首词的《水龙吟》的结句。结句的句法,一般我们看唐宋词人,基本上都是用一三句法,也就是这个最后一句的四个字不能写成像前面一句那样,乾坤事了,或者红巾翠秀这样并列的结构,而应该写成一三,为先生寿,揾英雄泪,应该是一三的句法,这个在辛弃疾词里面也都是完全一致。
姜夔的那首著名的《扬州慢》: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纵 这个字也是领字,而这个字我们会发现它同样用的是去声字,所以这就是我们讲的,唐宋词在形式上面的六个方面,从大到小六个方面的形式特征,这是它和近体诗歌非常不一样的地方,也是我们阅读感受词的时候,和阅读感受诗歌的时候,我们采用的不同的角度,这需要我们在大量的阅读,和不断的揣摩甚至吟诵的过程之中,逐渐的加深我们的审美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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