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

早上出门晨练，行至纪检委附近，路遇一人用钩子在路边树上钩什么。

我们停下来，问她在干什么，言曰:“钩槐米。”

我们停下来和她闲聊。

我捡起已经掉在地上的枝子，上面有鹅黄色的槐花，更多的是还未开花的绿色的像大米一样的花蕾，这就是她要的槐米。

我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不过味道没有小时候吃过的槐花香味浓。

她说回到家后，把这些黄绿色的花蕾摘下来，晒干，卖给收购者，一斤能卖六七块。

枝子上已经零落地开了几朵小花，剩下的都是密密排列着的一个个小槐米，这要一个一个摘下来可得花个时间呢。

“不用一个一个摘，今天回家后我就把它们晒在院子里，一天就干了，然后用棍子一敲就都掉下来了。”

晴天最好，一天就晒好了，颜色还是黄绿的。遇上阴天就糟了，几天晒不好就变黑了，变黑了人家就不要了，收购者是拿来染色的。

哦，槐米还有这样的作用！

我想起小时候我们吃的香甜的槐花，那是洋槐，和眼前的国槐不一样。

这种国槐的花颜色发黄，远远看去，盛开的花穗的颜色只比叶子的颜色浅一些，树冠整体呈现的还是深深浅浅的绿。

小时候我们吃的那种洋槐花是白色的，香味也比较浓烈。

春天来时，满树的白花，老远就能闻到香甜的味道，于是孩子们就停下来不走了，非要折一大嘟噜大嚼一番，过过瘾。

傍晚时分，大人们也会一起来参与，大家一起从树上折下好多开满白花的枝条。

孩子们聚在一起，一边往嘴里塞着吃，一边往下捋槐花，然后洗干净做成好吃的槐花苦累，蘸上醋和酸，很好吃。

洋槐花除了吃，还可以酿甜甜的槐花蜂蜜呢。

过了几天，我带承承去邯郸，沿着仁和路往东走。道旁也是种了国槐，一阵风吹来，树上的槐花如细雨般簌簌地飘落，树下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花毯子了。

先落下的槐花还没来得及看看周围的世界，就被后来的覆盖了，每一棵树下都铺了一圈的花毯子。

我记起村里也有一棵老槐树，是国槐。从我记事起，它就已经很老了。我们几个小朋友手拉手才勉强抱的过来。

主干中间有一个大洞，于是村里就有人传说，这里面住着一个槐仙，槐树的腰上总是系着一块大红布。

老槐树很高大，树干皱皱巴巴的很粗壮，又很坚硬。树冠遮住了周围的大片地方，形成一片浓郁的绿荫。

老槐树下曾经有一口井，是那种辘轳井。用带钩的绳子把桶放下去，抓住绳子左右摆动漂浮在水面上的桶，然后猛地一下来一松绳子，桶就口朝下灌满了水，再一下一下搅上来，等绳子全部缠到辘轳上，盛满水的桶也就上来了。井里的水清凉甘甜，冬暖夏凉。

夏天，树上蝉鸣阵阵，树下总有人坐着乘凉。蓊蓊郁郁的枝叶间黄色的槐花星星点点地露出头来，然后慢慢地唤醒一树花开，悄悄地举行一场盛大的花事。

炎热的夏天，孩子们在下面跑着，跳着，踩着一地的花香，连脚丫子都变香了。

到了秋天，它就结了满树的槐连豆。

有一年，学校让我们小学生勤工俭学，听说交槐连豆就可以。

于是，老槐树下就围满了大人孩子。有大人爬到高高的槐树上，折下一枝一枝结满了槐连豆的枝条扔下来，孩子们就蹲在地上把槐连豆一个一个拽下来，装到袋子里。

我记得每个人要交一二斤才行，后来看看差不多了，我们才都满意地拿着去上学。

如今，村里已经把这棵老槐树重点保护了起来，修了围栏，又在旁边修了人们用辘轳井汲水的雕像，老槐树成了村里的文化象征。

老槐树依然每年长叶开花，结槐连豆，看着村里的孩子们一代代长大成人。我想，里面如果真的住着槐仙，也一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今天，在路边再看到这槐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槐花还在随风飘落，我站在树下，任由鹅黄色的花朵落在我的身上、脸上，我伸出手，接住，嗅一嗅，依然是儿时沁人心脾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