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篇》中的中间一部分主要是论述与政治学相对的纯粹哲学问题:
除非哲学家就是王,或者这个世界上的王和君主都要具有哲学的精神和力量,使政治的伟大和智慧合二为一,并把那些只追求两者之一而不顾另一的平庸的人们驱逐到一旁去,否则城邦就绝不会免于灾难而得到安宁,而且我相信就连全人类也不会得到安宁,唯有到了那时候,我们的这个国家才有获得生命并见到天日的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就必须决定构成一个哲学家的是什么以及什么是我们所谓的哲学?
柏拉图的哲学奠基于实在与现象的区别之上。巴门尼德的逻辑与毕达哥拉斯和奥尔弗斯教派的出世思想相结合,就产生了一种被认为既可以满足理智又可以满足宗教情操的学说,结果便是一种非常有力的综合,它以各种不同的心态影响了直到黑格尔为止的大多数的大哲学家,包括黑格尔本人也在内,但是受柏拉图影响的不仅仅是哲学家。
什么是哲学家?第一个答案是哲学家是个爱智慧的人。但是庸俗的好奇心并不能使人成为哲学家。因此这个定义就应该改正为哲学家是一个爱洞见真理的人,但是这种洞见又是什么呢?
一个爱好美的事物的人并不就是一个哲学家,而哲学家则是爱着美的自身。仅仅爱美的事物的人是在做梦,而认识绝对的美的那个人则是清醒的,前者只不过有意见,而后者则有知识。
知识和意见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呢?一个人有知识,就是他有着关于某种事物的知识,也就是说关于某种存在着的事物的知识。知识是不会错误的,但是意见可能是错误的。
特殊的事物永远具有着相反的特性,美的事物在某些方面也是丑的,正义的事物在某些方面也是不正义的。一切个别的可感觉的对象,柏拉图这样说,都具有这种矛盾的性质,所以它们都几乎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所以就适于作为意见的对象而非知识的对象,但是那些看到了绝对永恒与不变的人们则可以说是有知识的,而不仅仅是有意见的。
这样我们就得出一个结论,意见是属于感官所接触的世界的,而知识是属于超感觉的永恒的世界的,例如意见是涉及个别美的事物的,但知识这是涉及美的自身的。
赫拉克利特曾说过,我们既踏进又不踏进同一条河流,我们既存在又不存在,把它与巴门尼德结合起来,我们就达到了柏拉图的结果。
可是柏拉图的学说里,也有某些有着重大意义的东西是不能推源于他的前人的,那就是理念论或者说形式论,这一理论一部分是逻辑的,一部分是形而上学的。比如说这是一只猫,如果猫这个字有任何意义的话,那么它的意义就不是这只猫或那只猫,而是某种普遍的猫性,这种猫性既不随个体的猫出生而出生,也不随个体的猫死去而死去,事实上它在空间和时间中是没有定位的,它是永恒的,这就是这一学说的逻辑部分。
按照这一学说的形而上学部分来说,猫这个字就意味着某个理想的猫,即被神所创造出来的唯一的猫。个别的猫都分享着猫的性质,但却多少是不完全的,正是由于这种不完全,所以才能有许多的猫,猫是真实的,而个别的猫,这仅仅是现象。
在这里柏拉图解释道,凡是若干个体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的,它们就有着一个共同的理念或形式,例如,虽然有着许多张床,但只有一个床的理念和形式,正如镜子里所反映的床仅仅是现象而非实在,所以各个不同的床也不是实在的,而只是理念的摹本,理念才是一张实在的床,而且是由神所创造的,对于这一个由神所创造出来的床,我们可以有知识,但是对于木匠们所制造出来的许多张床,我们就只能有意见了,这样哲学家便只对一个理想的床感兴趣,而不是对感觉世界中所发现的许多张床感兴趣。
说到这里,我们感觉到凡是死钻哲学的人都要变成怪物的。苏格拉底坚持说: 在一个有智慧的社会里,哲学家就不会显得愚蠢了,只有在愚蠢的人中间,有智慧的人才被认为是缺少智慧的。
我们在这种两难推论里应该怎么办呢?我们的理想国可以有两种开国的方式,一种是哲学家成为统治者,另一种是统治者成为哲学家,前一种方式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一个还不成哲学化的城邦里,哲学家是不受欢迎的,但是一个天生的君主却可以是一个哲学家,而且有一个就够了,只要有一个人能使一个城邦服从他的意志,那么他就可以实现为这个世界所如此之难以置信的理想政体。柏拉图希望能在小狄奥尼修斯的身上发现这样一位君主,但是这位年轻的君主,结果却是非常令人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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