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牧神潘的子女,我叫海拉。我的父亲是一位很有名的神,他掌管着人世间所有被耕种作物的农收,也掌管着金钱与欲望。而我,便是人类对于金钱和欲望的化身。
请允许我把他称作“潘”。
他一直没有和他最心爱的那个女神在一起。就只是守护而已。他原本顺滑的肌肤也因此变成了鱼鳞。他的头上有一对山羊的角,但我觉得,那很丑。他说我会遇到一个神,一个需要被我守护的神。我不屑一顾。
我和他不一样,我有美貌。能让无数男人为之倾倒的美貌。我未曾触碰过阳光。正是因为如同深居古墓一般的穴居生活,我的肌肤上会有柔光。那是一种被名贵珠宝折射出的毫无血色的苍白。
每天早上,我的洞窟门口,都会聚集着很多前来祭拜的信徒。而其中的大祭司,会以仪式的形式,替我驱来一片能够洞察世事的明雾。他们喜欢跳舞。扭动着,贴近着,摩擦着。有种湿润的欲望。
说来可笑,透过那一片雾,我竟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穷人,藏着个铺了整整一层钻石的瓦罐。那些钻石细密地堆积在了一起,令人炫目,如同繁星闪烁。他总是喜欢抱着罐子傻笑。可能,这辈子他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也不是没有出过山洞。可是,那些躁动的人群,让我觉得分外可怕。他们在为一位伟大的神举办祭祀仪式。他们甚至会将自己的族人绑在粗大的树枝上献祭。他们会把葡萄发酵,酿成蜜酒,在斗兽场边畅饮,热血沸腾。
恍然间,我看到了一个极度美丽的男子。他有着漂亮的小麦肤色,喉结微凸,柔软的棕色卷发垂到了锁骨擎起的脖颈上。他的头上戴着橄榄枝编的花环。他好像看到了我。一股强烈的冲动从我身上流过。
但人群发现了我。他们的眼里,满是贪婪和欲望。他们毫不忌讳地接近我,扯下了我披肩上的翡翠与宝石,肆意抚摸着我光滑的大腿。我的项链和臂环,黄金与珠宝,统统已在这次暴乱之中消失掉。我的身上落满了野蛮人的印记,却还是禁不住发出了愉悦的呻吟。我的肤色泛红,指尖微微颤动。因为我看到了你,你在轻笑,嘴角上扬,微风吹过头发,深色的瞳仁时隐时现。我渴望的,是你在我身上。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到你。
半年后,我遇见了一只被雨水打湿了毛发的山羊。进到洞窟后,它来到了我的身旁。我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可它却躲开了。我轻声说,这边很暖和,还有粮草,你别饿着。但你好像听不懂我的语言。你只是咬了咬我捧着苜蓿的手,便离我而去,只留我一人捧着新鲜的嫩草发呆。
那个洞窟里,只有我。旁边幽幽的也不是火,它只是日间灼灼阳光残留下来的温度,是我唯一能够种植出一些作物的小片泥土。日复一日,风会刮来草籽。年复一年,而我不会变老。
我知道,你不是山羊,你是个骗子。你是酒神狄俄尼索斯。我闻到了地上的果味水渍。淋湿你的不是雨,是酒,罪恶又甜蜜的酒。
我再次在村落中出没。不过这次很小心,没有再被那些愚蠢的村民们捉住。我在找你,我爱的狄俄尼索斯。你有着一张女人都无法比拟的精致面庞。你是我欲望下的毒药。
我喜欢你破败麻衣上的柑橘味道,我喜欢你精明而又充满了诡计的双眼。你冷冷地看着我。你说我是个婊子,我的眼里只有钻石和金子。
你不知道我想你的长发有多久。我需要你来占有我。我希望你在我的脚下臣服,跪拜,发狂,哭泣……只有你。我很绝望,因为我对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对我有欲望的人有了欲望。可是对于你,每天,我都想要。
你对我说,“海拉,”“你要知道,我没有欲望,对任何人都不会有欲望。”你说起这句话的时候,风中飘来了葡萄酒的味道。我定了定神,随即飞快地奔向了一个砍柴者的酒窖,留下你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掀开了木桶,用半个清理好的椰子壳舀起了酒,顺着喉咙灌下。混浊发红的新酒顺着我的嘴角留下,流到了我的脖子上。我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门口。
狄俄尼索斯,他在那儿。我抱在了他的身上。“狄俄尼索斯……”他在我的身上撒了几片细叶的野草。我清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胸口早已被酒湿透,混乱之下露出了雪白的胸脯。刚刚好。我竭尽所能地流露出来了最具媚态的目光:“我不美么?”
“你很美。”“但是我的职责,是用酒来引起混乱。”“我还不够混乱么?”“……”
“我从未有过女伴。”
“父亲说,将来会有一个神,由我来守护。”
看着我,你点了点头。“谢谢你,海拉。我们会酿成人间最大的混乱。”
我轻轻地放开了围在你后腰上的手。
你同样是神,狄俄尼索斯。你很自由。
你永远都不会跪拜我。
我取出了那个藏了钻石的瓦罐,攀上房顶,向仍在狂欢之中的人群们撒去。
自此,酒精、金钱与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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