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时,你对阿猫阿狗特别感兴趣,妈妈就告诉了你一个咱们家的秘密——其实你还有一个“狗舅舅”。你高兴的问我:“它在哪?什么是狗舅舅?”妈妈笑着说:它是一条叫奔奔的狗,它已经离开我们了,早在你没有出生之前,它就去世了,你还记得我们每天上学经过的小树林吗?那里,就是埋藏“奔奔”的地方。
你略带嘲笑的说:“妈妈,你晕了吗?我们是人,它是狗,怎么可能会是我的舅舅,妈妈,你太好笑了”,之后你倒在床上笑了好长时间,就连肚子都笑疼了,妈妈赶紧让你平静下来,我们俩躺在床上,妈妈和你讲起了奔奔的一生。
奔奔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狗,叫奔奔是因为它头上有一个小奔儿头,我记得姥姥摸着它的小脑袋说:名字叫奔奔吧!从此它有了名字。奔奔能来到咱们家,要感谢你小姨。那会我们都还是贪玩的孩子,有一年春节,小姨去庙会玩套圈,竟然套住了一只小狗,才一个多月大小,放在手里只有巴掌大。妈妈看了小狗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很是喜欢。你小姨那时还在上学,小姨姥姥担心家里养小狗影响她学习,不同意留下它。于是,我和你姥姥商量能否收养,我去求求你姥姥,不要让它流落街头,我们给它一个家。你姥姥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加上我的哀求,心一下软了下来,从此,奔奔成了家里的一员,直到它去世。可以说,我们见证了它的“狗生"。
奔奔刚来到家里,受到了全家的热烈欢迎,大家喜欢它,照顾它。家里有一只小狗确实增添了很多欢乐,只要家里的人进门,它都会摇头摆尾的迎接;它欢快的性格,满屋子跑,谁看见了都会开心的笑起来。妈妈也积极的给它喂奶,喂水,可时间长了,对于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又被动画片、游戏、玩具吸引了,除了喜欢和它一起玩,更多照顾它生活的责任都落在了你姥姥的身上,可以说你姥姥对奔奔的照顾和付出最多。
无论晴天、雨天,挂风、下雪,你姥姥都雷打不动的去遛狗,因为小狗只有在外面才会大小便,姥姥是文明养犬人,只要奔奔拉了便便,姥姥一定会捡起来扔进垃圾箱,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从遛狗到洗澡、喂食、喂水、睡眠,你姥姥日积月累的付出长达十多年,她对奔奔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更是把奔奔当成了家庭的一员,它不再只是一只宠物狗,而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
因为小动物是有生命和感情的,你对它好,它能感觉到,会回馈你同样的友善。妈妈会把自己的心事,在我和奔奔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小声说给它听,有些是开心的事,有些是难过的事,它每一次都盯着眼睛看着我,有时用爪子拍拍我,好像听懂了的样子。
奔奔不但是有主人的狗,它更是“有户口”的狗,姥姥曾经花五千块钱给它“转正”,对于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五千元当时并不是个小数目。对于花这么多钱值不值得,肯定在养狗人的心里是值得的。那时,没有户口的狗将被集中“管理”,也就意味着主人与狗将永远分离,对于一个每天与我们朝夕相处,已经有了感情的小狗,妈妈不知道情感与生命到底值多少钱,但是金钱没有了我们可以再挣,生命没有了将永远结束,情感被伤害了,将永远无法弥合,所以妈妈特别理解你姥姥“给奔奔花钱上户口”这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奔奔,妈妈永远无法想像一只狗可以和人有这么深的感情,我们真的会用平等的眼光对待它,丝毫没有“我们是人,它是狗”的想法。我们吃什么,它跟着吃,我们睡在床上,它也经常睡在床上,虽然它有自己的小窝,但它时常会“要求”到床上,睡在我们的脚下。
一般宠物狗的寿命是15-20年之间,直到奔奔十多岁一次生病,我们才知道它其实是一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狗,这很可能是当年它被遗弃的重要原因,但是由于姥姥照顾的特别好,所以它能活到十多岁,已经是一个奇迹。奔奔生命的最后几年,都是在吃药中度过的,姥姥为了可以延续它的生命,给它买最贵的药,找农业医科大学最好的宠物医生。很多不养狗的人,无法理解姥姥的做法,他们觉得为一只狗花这么多钱,不值得,但是这份用时间和心血投入出来的情,不养狗的人永远不会懂。
妈妈记得奔奔走那天,我下班回到家,本来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妈妈开心的问了一句“奔奔呢?”本来想找它玩一会,可此时,姥姥已经泪如雨下。“奔奔走了!”当这四个字,从姥姥的嘴里说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不可能,别逗我了”我对你姥姥边说,边站起来,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奔奔的影子。我来到客厅,蹲在它的小窝边,里面放着它的水碗、食碗,它喜欢的毛绒玩具,原来奔奔真的走了。我拿起它最爱玩的玩具,摊坐在地上,伤心的哭了,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我和你姥姥的哭声。
听你姥姥说,奔奔那天情况很不好,姥姥和姥爷把它抱到了医院,它在路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姥姥,看着这个世界,没想到这是它最后一次看路上的风景。谁知道,刚进了宠物医院的门,它很快就不行了,医生虽然进行了抢救,它最后还是走了。
姥姥嘴上说着:“走了好,不受罪了,不用天天给它吃药,打针,带着它跑医院,我和它都解脱了,我可以想去哪去哪了”。可她悄悄的把家里所有关于奔奔物品、摆放的照片,都收了起来。只要我和你姥爷在家,她就努力“伪装”成“走出来”的样子,可是我知道,每天我和你姥爷上班以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都会独自哭泣,我们下班回来,她又“伪装”起来。就算她伪装的再好,可她白天哭肿的双眼会诉说白天都发生了什么。
妈妈知道,她是怕我们担心,妈妈更知道,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我们谁也替不了她,去劝她“别太难过”只是一句空话。每天在家里陪她时间最多的是奔奔,给她带来很多欢乐和微笑的是奔奔,带给她情感共鸣的是奔奔,每一分每一秒的陪伴和思念,不是任何人的一句“别难过”,就能让她真的从失去奔奔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作为女儿,默默地陪她走过,给她恢复的时间,反而是最好的方式。
自从奔奔离开以后,妈妈有好几年都不敢在家里提它,你姥姥就像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在默默承受着痛苦的煎熬。妈妈知道,姥姥曾偷偷哭过好多回,她对奔奔的思念比谁都深。时间,只有时间可以逐渐抚平她内心的伤痛,别无他法。妈妈也时常会思念奔奔,想起我们在一起快乐的样子,想起它小时候飞奔乱跑的样子,想起它为了吃肉和我“吵架”,跑去向姥姥告状。真的,我也很思念它,但我的思念永远不极你姥姥浓烈,永远不极。对于我,奔奔就像妈妈去世的“弟弟”一样亲,所以妈妈希望的你能认下这个“狗舅舅”,即便它已经离开了,但它曾经来过,曾经是我们家庭的一员,我们要把它放在心里记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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