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的烦恼

几件最不喜欢做的日常小事当中，理发算是比较大的一件，不是怕麻烦，而是怕难看。理了快三十年的发，现在才琢磨出来，这理发其实就是赌博，赌什么呢？赌理发师的手艺：手艺好了，那就顶个把月帅气的头发出去显摆显摆；如果碰到个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半吊子理发师，那你就只能顶个茶壶盖出去丢人现眼了。

小时候理发从不担心这些，一来爱美之心不足，多是平头，随便几剪刀理的平整了也就行了，二来村里的理发师只有一个，就是住在村西南角的会子，你也没的挑拣。会子有四十多岁年纪，性情耿直，一脸严肃，我多少是有些怕他的，但也说不上为什么怕。按辈分我得叫他爷爷，于是每次理发，我都是悄悄的去，再小声的叫个爷爷，就乖乖的坐在旁边等待理发的队伍里不作声了。

一般小孩理发都快，平头，三五下就完了，所以如果排队理发的人太多，会子爷爷多会提前把我叫过去，而每次咔咔几下后，他也总不忘摸摸我脑袋，说你这脑袋太不平整，将来别人还真不一定看的仔细，理的好看。的确，我的后脑勺左右并不对称，而且一边凸起的厉害，也许是我小时候总爱偏着睡的缘故吧。理完发，会子爷爷一拨棱我的脑袋：走吧，我把手里攥的出汗的一块钱拿出来，丢到桌子上，他总会捡起来再往我口袋里塞，我却早已经如小马般的跑远了。

等高中时，我全家搬到了城里，就不能每次再回老家理发了，我于是开始了为理发头疼的日子。这家理发店让老头理一次，第二天到学校被同学笑成西瓜皮，于是义愤填膺的把这理发店在心里狠狠的打个大×号，接着再寻另一家；那家让个姑娘再理一次，效果好多了，于是心里默默记下，一个月后再去，姑娘却正忙别的，于是被她同伴张三拉过来，把自己的头发当试验田突击了半天，这次去学校没人叫西瓜皮了，却改成了茶壶盖，于是愤愤然把这家店也否掉，再继续找第三家。往往一年下来，头发的造型月月变，却从来没有摆脱西瓜皮、茶壶盖的命运，倒是为理发店培养新人做出了突出贡献。

等到工作以后，这理发却有了新花样，传统的理发店纷纷倒闭了，一夜之间工作室、发型社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火遍大江南北。原来的老理发师也都纷纷不见了踪迹，工作室里最多的就是二十岁不到的一群孩子，而且个个发型也是怪异无比，颜色也必定是披红染绿。我曾一度惧怕，怕进去后他们也会象电视里包装赵丽蓉老师一样，把我改造成一个gay？

然而惧怕却不能不理发，于是某个午后，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找了个门面看起来还算朴素，里面还有一两个三十来岁的“老”理发师压阵的发型社，颤巍巍的走进去，期待能运气好碰到这里的老师傅给自己剪一剪，然而事与愿违，最终却还是沦落到一个年轻后生手里。

两个小时过后，他把我的头打理的离他心中的完美越来越近，却离我心中的完美原来越远。我试探的发表下自己的意见：小哥，后面的头发能不能给剪短点。因为我知道我睡觉时候的毛病，后面长了总是会压的很丑。小哥却一本正经的说：不能改的，你出去就代表我们发型社的声誉，这样是最完美的。我很无奈，但除了发誓再也不会进发型社之类的地方以外，别无他法。还得照样付给他们十个大洋，还得照样顶着这发型社的手艺，替他们宣传半个月以上。

决定不得不找家适合自己的理发店了，有空就自己骑自行车走街串巷的转，后来终于在某小区里发现个小伙子的手艺颇有古风，让他一番修剪后再看，这会总算象个正常人了，喜笑颜开，于是主意敲定，以后就这里了。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这哥们竟然神奇失踪，我的心也沮丧到极点，又开始顶着两个月不剪的头发天天转悠，最后终于在媳妇的鼓励下又赌了一把，在路边随便找了个一剪了事。

唉，想想还要有几十年的发要理，不觉心里发怵，难道非逼我当和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