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朵莲有几种情怀
我曾见过很多摄影人拍摄的荷花,角度很好、画面很美,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有些遗憾。直到有一天,我的一位老师发来一组荷花图片,不禁精神为之一振。荷花盛开的炎炎夏日,生命的繁盛与热闹是这个季节应有的主题,可是我从老师的作品里看到了“静”,那不是悄无声息一片沉寂的静,而是你自热闹繁盛、我自独善其身的静。也许,这才是荷花应有的品性。
九百多年前,还没有现代技术打造的长枪短炮,没有摄影人蜂拥而至制造的人为热闹。那时候,有一片荷塘是属于周敦颐一个人的,他对着一片荷香思索着动与静的辩证关系,探究着阴阳五行的相生相克。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爱莲说》问世,从此,只要是读了一点书的中国人,几乎都知道那耳熟能详的句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吟诵着《爱莲说》的人们,希望自己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洁身自爱,有“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端庄正直,有“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优雅与芬芳。它深入人心的程度,足以使其成为文学史上的千古绝唱。可是广受喜爱的作者周敦颐,并不是一位文学家而是理学家,他终其一生研究的不是人文历史与地理,而是重在思辨的哲学命题。
有资料说,除了睡莲以外,荷花与莲花统称莲花,所以如果不从植物学的角度细分的花,荷花与莲花其实是一回事。
齐白石画盛开的荷花,只有两种颜色,黑与红。他用浓墨泼洒茂盛的荷叶,用鲜艳的红,点染花瓣。他自成一家的红花墨叶派风格,笔下的荷花永远散发着蓬勃的生命能量。就连他画的残荷,也有亭亭净植的气质,不弯腰不低头,高举着一只莲蓬在风中挺立,不减其清新与风骨。齐白石的一生,无论遭遇过多少坎坷与磨难,我们始终能从他的画中读出乐观豁达与质朴纯真。他以95岁高龄而终,生命不息创作不止,他雄健的笔力与他蓬勃的生命力如出一辙。
“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刘秉忠这首曲子词非常有名,他笔下的残荷也许是寂寞的,但即便是寂寞也是通透明朗的。朱耷笔下的荷花却不同,那是真正的寂寞与孤傲。作为明朝的王室宗亲,明朝灭亡,父亲去世,他的内心有多少国破家亡的忧郁和悲愤,不足与外人道?他的荷花没有鲜艳的色彩,花苞也是小小的,与鸥鸟清白的眼神交相辉映,都是凄清与荒凉,也是朱耷凄凉身世与心境的表达吧。
看《舌尖上的中国》,有一个印象至深的镜头是,职业挖藕人撑着船在氤氲的雾气中穿行,在泥泞中跋涉,对他们而言,荷花美不美无关紧要,荷花的根茎才是一家老小衣食无忧的保障。
信佛的人看到的荷花,是大慈大悲的佛菩萨端坐其上普度众生,立刻生出喜悦之心。而一个美食家来到了荷塘,看到荷花全身都是宝,莲子可以做成羹汤,莲藕可以炖排骨,就连荷叶取其清香,也可以用做烹调美味的材料。
所以,同样是荷花,看它的人不同,内心的感受就不同。爱一朵莲有几种情怀?胸襟、气度、品性和价值观的不同,决定其格调的不同。就像对待钱的态度,一笔钱打进了银行卡,爱美的女士心花怒放,仿佛看到了新衣和包包在招手;骗子看到不义之财则露出侥幸与窃喜的笑;而慈善家也许要计划着多救助几个失学儿童。
周敦颐的一生,对学问的执着、痴迷使他成为宋明理学的开山鼻祖;对待长辈他有至真至诚的仁孝之心;为官一方时,他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爱莲说》是他一生人格的写照。
普通人看荷花,他可以为荷花的美感动,也可以大啖莲藕炖排骨,享受着生活的安定与美好。饮食男女,芸芸众生,如果能以周敦颐的高度要求自己,必为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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