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对母女,生来是冤家呢?
大部分情况下,她都会在她母亲的大嗓门下屈从指挥,她母亲说她就像挤牙膏一样,挤点儿出来一点儿,从不会主动分担什么。她觉得她母亲就像旧地主婆似的总是对她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她母亲的大嗓门大多时候对丈夫不那么灵验,对她还是蛮凑效的,每次河东狮吼,她都会动身去做那件事,拖着极不情愿的步子。不是因为大嗓门的威力有多大,而是她希望耳根子能清净片刻。她去做了她的母亲就不说了,直到下一个派遣到来,一些鸡毛蒜皮的派遣。
这一次母女两又闹不愉快了。
她帮她母亲干活,她家是收废品的,通俗地说是收破烂的。这活计又脏又累,没办法,谁叫她母亲是干这个的呢?她母亲爱对她指手画脚,说她手脚慢了,物品分类弄错了等等等等,往日里她母亲这么数落她,她也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了,那天不凑巧她心情也不佳,结果气得丢下手头的活儿,扭头就走 。
她母亲叫着她的乳名大声喊,“你站住,你回来!”一声大过一声,最后接近嘶声力竭。然而并没有使她停住脚步折身返回,而是步子迈得越发快了急了,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此刻的她一刻也不想面对她的母亲。经过转角的时候,她听到了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也是命苦,怎么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她莫名地心酸,捂住了口鼻,努力不让眼圈里打转转的水花儿落下。在她看来,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愤愤地想,母亲是不是以为狮子吼是天下最厉害的,只要她吼一嗓子,她就得乖乖地就范。之前她都从她,是不想听她继续唠叨,并不代表,谁的声音越大,谁就越在理。而在理,才能让人心悦诚服。
她看着路边擦肩而过和她一样处在花样年华的女孩儿们,那么青春靓丽,再看看自己那不忍直视的双手,皲裂粗糙,一点儿都不像17岁少女的手,她发疯地羡慕从她面前经过的每一位少女,她希望成为她们。
每一个女孩儿都有一个公主梦。她也有。她喜欢精致可爱的芭比娃娃,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一样精致可爱的人。记得小时候老师问大家,“长大后想做什么啊?”当她回答当芭比时,全班的同学都笑了。她羞得深深地、深深地埋下了头,也把这个秘密深埋于心底。
她走啊走,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任往事泛滥心头。当她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她迷茫了,该往哪儿走?她的目光环视四周,看见银行一角的台阶,就上前坐那儿。坐那儿发呆。
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了下来。她还不想回家,但是想想,算了吧,该回了。她没有任性的资格。肚子也饥肠辘辘的,她并不想露宿街头。家徒四壁的家也是家,比起车来车往的大街不知道要暖和多少倍。
她和母亲置气也是因一时言语不合,她并不介意分担那些活儿,除了脏她有点介意,多累她都可以,只是心,受不得委屈。她母亲是因为她做活不麻溜不仔细而说她,她是因为自己好像不管做什么母亲总也不满意。
她拖着步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挪动,灯下的人影越拉越长。
“小猴子,你跑哪里去了?!害我找了一个下午,走,跟我回家!”路灯的间隙不那么明朗处冒出一个人影,她的心提起来,睁大眼睛盯着那来影,光影下看清来人是不母亲是谁人?她鼻头忽地一酸,正想说点什么,她母亲一把拽住她的手,有些生疼,想要挣脱却又分明感觉到母亲那粗裂的手格外地温暖,她有些贪念于这份温暖,记忆中这样的温暖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那暖意顺着胳膊一直漫延,直至心窝。
此事母女两儿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了,过了就过了,不会有什么芥蒂。她想,那份温暖的感觉,她会永远记得。不管以后走多远,去到哪儿,回家的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