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平日里话不多,他开玩笑的水平也不高,这倒和佑佑很像。不过他晚上很快就能睡着,而佑佑则是一到宿舍就精神焕发。
“哈哈。吕芳你可别乱说啊。”佑佑一笑置之,转身去阳台的水池接水。这个时候,只有高三的宿舍楼下像街市一样热闹,然而有几个大叔已经收拾好回去睡觉了。水龙头开得小小的,童天佑趴在不锈钢的防盗护栏旁边,手里拿着饼夹菜不停地往嘴里送,水池里的塑料盆正被水冲得哗啦哗啦响着,心里也有些说不清的烦乱。
平日里显得很亲近的邝诚,临走的时候没有叫醒自己,虽然佑佑心里也知道,这又不是人家的责任,但是他自己却觉得和邝诚突然隔得远了一些。想起那个飘雪的清晨,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卧在邝诚的手臂里,唇齿之间感觉得到他的舌尖,他在偷偷吻自己。而今天一天,手机里多了一张程碧晨的照片,对于日记的突然认真、铁一般的规律被打破,让身边的人都生出“佑佑那个谁了”的好奇心。
两个完全相悖的形象都在一个人身上被塑造,当事人自己也陷入了迷惘。宽二十公分的窗台,没有月光,他看着黄色路灯光线的润色之下,夜晚渐渐升腾起的薄雾,矛盾而又惊奇地尝着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味道。
阳台的门关上,既挡住了外面的寒意,其他几个人怎么闹腾,在外面也不会太吵。两个世界并行不悖,就这样过了一两分钟,阳台的门“当”地一声,撞在里面一格卫生间的门上。
“佑佑,听说你今天回来很晚呀。快说说跟哪个女生约会去了?是不是程碧晨?”
关杭接着一步走过来,用力拧开另一个水龙头,流水一下子浇在白色瓷砖上,像是夜里暴雨的声音。童天佑猛然从另一个世界里苏醒过来,看了一眼关杭的大眼睛,不紧不慢地咽下最后一口,然后抓起自己的牙刷。
“我倒希望是呢。你一下课就去找你的余杳了,我可是结结实实地在睡觉啊。”
“那也算啊,程碧晨不就在你身边嘛。”
佑佑吐出嘴里的泡沫,伸手拧了一下水龙头,筷子粗细的水柱撞在池底后散开了去。他盯着水散开的地方,嘴里说得有些含混不清:“这也算?”
“怎么不算?等考试完了,你再想让人家做你边上,可就是白日做梦了。”
“考完试调座位很正常啊。”
关杭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他仰起脖子漱了漱口,地图吐掉嘴里的水。
“佑佑你傻了吧?我说的是高考啊。”
童天佑用极低的声音“哦”了一声。张登的暖瓶里还有剩下的热水,他借过来加了进去,抬起脚浸入微微有些发烫的水中,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舒服”,渝小川就伸手关了灯,然后耳边传来巡夜老师的训斥:“怎么现在才熄灯?快点睡觉。”
没人多么在意。关杭在卫生间按了冲水,然后又停在了佑佑边上,
“真的啊佑佑,喜欢的话就早点下手啊,不然等毕业以后,你想再见到程碧晨,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本来不必紧张,也无须脸红什么,反正灯光一熄灭,他们也看不清自己的反应。可是关杭在宿舍说起程碧晨的名字,佑佑还是本能地想要否认。然而半秒的迟疑之后,他低头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张登上铺的吕芳嘿嘿笑了两声,什么也没说,张登的床位就在自己对面,他坐在床沿儿,有些兴奋地抖了抖腿。门口的四五个人倒没太在意,隐隐约约中,郑新建走了过来。
“嘁——你那偷拍技术太落后了,怎么一点伪装都没有啊!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我去——都偷拍人家了!”关杭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佑佑,我原来还以为你真的喜欢邝诚呢。哎呀哎呀,这下子我放心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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