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从小到大,别人都会反复告诉我们: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莎士比亚也说过:一个骄傲的人,结果总是在骄傲里毁灭了自己。
可听过许多道理,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多数人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骄傲?
我想,大概是因为,当骄傲开始抬头的时候,我们就会忘记我们是如何得到今日的一切,变得过于强调自己的能力,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忽略了所处的环境和别人的帮助。进而,完全看不到别人的长处,停止进步,只能在原地转圈。而这,恰恰是毁灭的开端。
培根说过:凡过于把幸运之事归功于自己的聪明和智谋的人多半是结局很不幸的。
就像如今许多企业家一样:企业日子好的时候,是我个人经营有方;企业日子不好的时候,就是国进民退。
而事实是,任何人的成功,都离不开所处的时代,别人的帮助。就像马季先生说的:时代的需要;同事的帮助;领导的提携;加上我个人一点努力。这话有过谦的成分,但大意是不错的。
而把成功都归功于自己,则很容易陷入一种原教旨主义的困境。即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就是比别人厉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最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今年无缘世界杯的意大利便是如此。2006年以后的意大利足球,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冠军,认为意大利足球的一切都是原生的、传统的、民族的,而且会是生生不息、永不褪色的。当地媒体也热衷这样的书写。
于是,意大利足球开始故步自封,为自己的成功加上各种莫名其妙的传统。事实证明,没有了观念的碰撞,没有了新内容的注入,任何一种“传统”都注定短命。
意大利人早就忘了,意大利足球的理念其实是从匈牙利来的。匈牙利教练古特曼教会意大利人如何培养好后卫,选材偏向技战术意识好、大局观出众的球员,为意大利足球捧起第一座欧洲冠军杯的切萨雷·马尔蒂尼就是古特曼的门生。
意大利人也忘了,他们引以为豪的“链式防守”,实际是30年代由奥地利教练拉帕恩开创的。而在70年代荷兰足球崛起后,意大利足协的科维尔恰诺教练员培训班成为学习和研究欧陆各种技战术潮流的基地。毕业生里,原AC米兰和意大利国家队主教练萨基对后来的意大利足球理念影响最大,萨基就是一个公开的荷兰足球推崇者。这才有了意大利足球后三十年的辉煌。
近年在足球大赛上夺得冠军的都是敢于否定自己过去、谦虚学习他人的国家队。智利足球大面积聘用阿根廷教练,两度战胜阿根廷赢得美洲杯;克鲁伊夫当年在加泰罗尼亚播下了荷兰足球的种子,巴萨和西班牙国家队全面开花;2014年赢得世界杯的德国队控球技术细腻出众,不再是昔日意志当先的战车;2016年赢得欧洲杯的葡萄牙队简直就是自己过去华而不实“传统”的对立面。
个人也好,群体甚至是国家也好,若要朝气蓬勃、迅速兴起,必然要吸收各种优秀外来文化。而这一切,都不是单纯靠自己可以做到的。
今日的欧洲人,大多还沉浸在文艺复兴的荣光中,以为是自己作为白人优秀的种族才有了文艺复兴。可事实是,文艺复兴恰恰来自于与东方拜占庭帝国和伊斯兰文明所提供的古希腊和罗马文献。所谓“阿拉伯人促进了欧洲文艺复兴。”
在11世纪和12世纪,西欧人通过十字军东征、攻打西西里和伊比利亚半岛的阿拉伯国家,以及与拜占庭帝国日益频繁的交流,从东方接触到了更多的古希腊和伊斯兰哲学及科学著作,特别是亚里士多德、欧几里得、托勒密、花拉子密、阿尔-拉齐、宰赫拉威、阿维森纳、伊本·巴哲等人的著作。中世纪西欧大学的发展也为翻译这些典籍提供了物质基础和人才储备。当时在西欧出现了印刷术、火药、眼镜、钟表、改良过的船只、阿拉伯数字、造纸厂、纺车、以及哥特式建筑。
历史学家查尔斯·哈斯金斯曾经评论说:“⋯⋯从许多方面看来,欧洲在12世纪都处于充满朝气与活力的时代。在十字军东征、城市崛起、民族国家建立的背景下,罗马艺术达到了最高峰,而哥特艺术也萌芽。白话文学问世,拉丁古典学、拉丁诗、罗马法再兴,希腊科学与哲学经过阿拉伯人的钻研后于欧洲复活,而欧洲第一批大学也建立起来。12世纪在高等教育、经院哲学、欧洲法学、建筑、雕塑、礼拜式戏剧、拉丁诗、白话诗都留下了印痕。”
到13世纪初,几乎所有重要的古希腊、罗马著作都已在西欧翻译完成,并从大学和经院流传开来。托马斯·阿奎那、罗哲尔·培根等经院哲学家将这些著作中的自然科学知识进一步精研发展,并且发展出现代的、思辨的研究方法,以及亚里士多德提倡的对外部事物的探索、怀疑精神、实验实证精神,用这些来反对基督教神秘主义。这才有了两百年后的文艺复兴。
而今日之所以欧洲文明逐渐衰落,很大程度是因为欧洲人不再交流与学习,他们错过了拉美文化的崛起;拒绝与亚洲新兴国家深度交流。一步步把自己推到了一个小圈子里。
老舍先生说:骄傲自满是我们的一座可怕的陷阱;而且,这个陷阱是我们自己亲手挖掘的。
没错,那些骄傲的人,无不进入了这个陷阱,能出来的人少之又少,那些出不来的人,便只能等待毁灭。这就是为什么永远不要骄傲的原因,因为对付陷阱最好的方法,就是永远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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