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是著名国学大师王国维所著的一部文学评判著作,也是晚清以来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文辞优美,最初于1908年11月发表第一批评说,但因为它的解说方式是中国传统的感悟式的意向批评,不易读懂。
《人间词话七讲》是寸心如水,美丽优雅的叶嘉莹先生的讲座。分别讲述了王国维先生对词的境界的感悟,境界说法的由来,境界的各种层次,和王国维先生对唐宋词作家的品评以及词的气势情致。
词话就是评论评说词的作品。古人对词只有零碎的记载没有词学的理论,认为词不能够和诗文处在同等地位的观念一直没变。其实词的特质,早在北宋就开始被人慢慢发现了,有人发现了小词有一些微妙作用,可是这些说法都不成气候,没有人把这种感受上升到词学理论的高度提出来,找不到一个词语来说明词的特质到底是什么,即王国维所说的“境界"。
在中国,各种文学体式之中最让人困惑的就是词。
《书经》,是一种散文的记叙,包括公文公告,典章的整理,可以用于载道。《诗经》,各地的歌谣,以观民风,可以用于言志。词,就很奇妙了,师出无名,找不到它的价值跟意义在哪里?它就是歌唱的歌词,流传最早的歌词就是晚唐五代的《花间集》,大多是描写美女和爱情的。诗是言志载道,是作者的理想,作者的道德,作者的志意。词本来是不正经的,但词里面包含着真诚,因为词脱去了“言志"的约束,在词里常常能够把内心中最真诚的本色表现出来。词里面有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王国维先生所说的“境界"。
诗是“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而词绝不能只看它外表说的是什么,而要看它的精神境界是什么。
《花间集》中的小词,大部分写美女对爱情的追求,却无一位是女性作者。表面上说的是女子,但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它隐藏着很深很丰富的男子不得志的感情。男子以女子的口吻说:我要追求爱情,我要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他内心里的潜意识是:我要找一个欣赏我的君主。愿托付终身给他。这就是小词之所以微妙的地方。词具有这种特殊的质量,而诗却没有王国维所说的“大事业",“大学问",并不是我们当前所说的那些个世俗的庸俗的学问和事业,有最高智能的人的真正的价值,不存在于现实的物质的得失,而是存在于真理的。不存在于主观,而是存于客观的。应该追求宇宙的一个真理,人生的一个意义和价值,为此宁可牺牲自己一生的现实的幸福生活。王国维先生一生也是如此践行的,正如陈寅恪先生为他写的碑文所书: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之常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
而成“大事业,大学问"的三种境界,亦在词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为其一。
要把遮蔽在你眼前的,社会上的这一切吸引的诱惑,都超越过去,要有超越的精神,你才能看到高远的理想,才不是为个人的世俗的一己的得失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第二境界,执着地追求的毅力。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第三种境界。追求了一辈子,突然有一天恍然大悟,得到的不一定是外在的名利禄位,而是真正在内心之中达到了一种自足的自我实现的境界 。
王国维喜欢那种带有直接感动人的力量的词。他认为温庭筠的词外表的语言很精致,很美丽,内容没有什么深刻的东西。韦庄的词,感情很深,语言很美,但它的气度,范围,内容比不上李后主和冯延巳。冯延巳的词,具有深刻,丰富的内容,既给人以直接的感动,又让人不能确指他的人物和情事,只是把一种感情的本质传达给你。而李后主,他真正的特色就是感情的投注,他所写的,不仅不再是歌词之词的狭义的美女和爱情,也超越了冯延巳那种内心的惆怅和忧患,他所担荷的是所有人类的无常的悲苦,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即用最真挚的感情写出来。苏东坡的为“诗化之词"上乘之作的《八声甘州》,更是改变了歌词之词中女性叙写的内容,保留了歌词之词所形成的多重意蕴的美学特质,不仅写出了今古盛衰之概,生死离别之悲,也写出了对政海波澜的忧畏,体现了词作为开阔博大的言志文学的美感。 王国维先生的词话讲评有他的历史局限性,而叶先生生活在开放的年代,大量接触了西方文学,用"潜能"来代替“境界″。这种“潜能"通过“象征的作用″,“符示的作用"来体会,也可以通过语码的联想或通过语言的结构来体会。
双重性别,双重语境,显微结构,语码,创造性背离,典故这些都可以让我们更深刻的理解,读懂词的一种方式。
叶先生还引用了西方的很多论点,将读者亦分为三类:一般的读者从表面作品看过去,是最普通的读者。透明性的读者,透过作品的表层意思,看到里面的本质。第三种读者把作品当成一个出发点,通过自己的想象,对之作出一种新的创造性的诠释。即"创造性的背离"。王国维的"三个境界"之说,无疑属于这种带有创造性的背离原意的一种诠释。
读书,读出你自己的高深的见解来,这才是真正会读书的人。
我原来也读过一些宋词,只是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却不能明白那么多的意境,要努力做一个真正会读书的人。
叶先生的讲解很优美,引经据典,且给人以无限回味。是值得多次反复阅读的书。
2018年3月14日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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