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第二层是关怀
1979年12月第1版 统一书号:10110•130 定价:0.66元
父亲留下的家具不多,一张四方小桌子,一个书柜。小桌子像是比着我的身高做的,高矮合适,用来写写字比后来买的任何高档书桌都要舒服。小桌子后来被我放了微波炉。微波炉是专门为上高中的儿子买的。时间精贵,吃个饭都得掐着点儿。儿子现在上大学了。
父亲把书柜连同书柜里的书,都留给了我。中外名著、历史书籍、人物传记、还有我喜欢的连环画……儿时的我时常一遍一遍地翻着那些书籍,一知半解地混个脸熟,书里的内容竟也会刻在脑海里。这些类型的书籍,也是我现在最常看的。我常想,父亲买书柜买书的理由,或许也是想以这种方式留下关于他的印记。这是我成年以后,才发现的真相。父亲的模样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还是会在翻开父亲的书籍时,想象他在看书时的神情,严肃或是开心?是否偶尔也会出神,想象着未来,想着自己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会有怎样的人生?……有些页面,父亲做了批注,字迹朴实无华,苍劲有力。一个人爱看的书、他留下的字迹会透露着怎样的信息?他的爱好?他的性格?我想,我其实知晓父亲是怎样的人。
2012年搬家,父亲的书柜留在城里了。父亲留下的书籍,被我带到了新家,安置在儿子房间的新书柜里。本想和我的书放在一起,奈何工作业务相关的书籍文件挤占了我的大半个书柜,又因为经常要翻阅,担心会有磨损,只好作罢。剩下的一小半空间,是我断断续续添置的一些书。多是些伟人传记和名著。偶尔多愁善感起来,也买些唐诗宋词读读。虽说电子书籍 ,读书APP众多,我却只钟爱传统书籍 ,总感觉传统书籍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有一双纤纤玉手牵引着自己奔着她而去,一见倾心,相谈甚欢。
三四年级那会儿,我竟然迷上了《诱拐》、《母亲》、《春秋故事》、《三国演义》、《杨家将》、《红岩》……好多字不认识不说,而且有一些书籍还是繁体字,看得懂吗?现在想想,真是极为好笑。八十年代,一本《诱拐》当时0.66元。父亲一个月的工资三十三块五,用在家里的开支很少,一部分用来买书,不然就是借去给生活拮据的人。常有旁人说起谁谁谁借了张同志多少多少钱,钱还没还?无从知晓。仅有一位同事给辛苦拉扯着两个孩子的母亲还了300元。那一年,妹妹四岁,我七岁。
父亲没来得及与我们告别。我曾经做过一个梦,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梦见父亲。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我或是我的魂魄就木然的站在马路中间。身边的事物像是按了快进的影片,机械飞速向前。我见众生皆无意,却在万千幻动的人影中,一眼看见了父亲的背影。我追上去,叫他,他不回头,说认错了人。我从背后拉住他的衣角,说我知道是您,无论您模样怎么变,我都能一眼认出您。他哽咽:“我只是,我只是想回来偷偷的看看你们”……此后,我再也没有梦见过父亲。梦里的父亲年轻健康,很帅,是我儿时记忆深处的模样,也是我在翻看父亲留下的书籍时头脑里出现无数次的模样,是我一直心心念念要记住模样。真好。
儿时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图书管理员,一个人管着成千上万册书,吃住都在图书室的那种。后来有了《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又幻想去电影中霍格沃茨图书馆的取景地,爱尔兰首都都柏林的三一学院的旧图书馆,去看看那间名为“Long Room”的单体图书馆。这里也曾是科幻电影《星球大战》中的绝地档案馆的设计灵感来源之地。“时间的尽头—长屋”,原来书的归宿,都可以是这么古老而神秘的奇幻之地。情感的归宿,灵魂的归宿呢?理想梦想幻想,终是成长路上晕开的点点绿色,蔓延时蔓延,盛开时盛开,蛰伏时蛰伏。经了翻动,往泥土深处钻。
父亲的书,静静地立在儿子的书柜里,我其实是有意为之。不求孩子成为写作大家,养成爱看书的习惯就好。儿子大学学了中文,书柜里的书渐渐多的放不下了。又因为在外地上学,他的房间被我当成了我的书房用。书柜里,整齐有序的放着各类喜爱的书籍。最中间一隅,放一沙发和一个书桌。
周末早餐后,煮上一壶咖啡,循环播放张信哲的单曲。不用挑选,顺序拿起一本书来读,累了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儿,用书来做枕头,就像小时候枕在父亲的书上一样。
足矣。
2021年7月5日 0 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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