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季

清一跟网友聊天，在聊到想要在哪里遇到对方时。对方说，是海边。似乎对方很漫不经心的想出大多数人认为很浪漫的相遇地点。后来又说，图书馆也不错。清一看着闪现的对话框发愣，明明感觉很浪漫的事情怎么感觉怪怪的。可能觉得并没有那么新奇，也就不再去设想些什么了。

他问清一，你呢？

清一说，窗边。又或许是任何地方，都很浪漫。

他说，也好。他们之间好像缺少最初的默契。明明很简单的话题，却很生涩苦味难嚼。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了，问。你应该很喜欢你的家乡吧。清一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但前不久自己做公交车自己忘记自己没有零钱了，有一个女孩看到自己很窘迫，跟自己说用我的卡吧。那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却很帅气。

他嗯了一下。清一说等一下，是欲言又止。她挺讨厌打字，尤其是发给对方很多字。她继续说着，当时我想加她微信还给她钱的，她却说不用。

他说，我也从未要过啊。清一说，如果加微信，我们会成为朋友的。而且她很友好，如果成为朋友应该很好。清一在憧憬自以为的事情，总是绘声绘色的令人向往。

他又嗯了一下。下次，我遇到你，你帮我付钱怎样，我加你微信成为朋友，哈哈。清一顺道。自顾自的傻乐。发出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他应该感觉她很奇怪吧，她想。她问他，她是不是很奇怪。他说，是，你是文艺青年中很少见的一类。然而，清一说，她并不文艺跟文青并不沾边。她在逃脱被标签话的形式，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在虚拟的网络里，有时候候你很难跟对方开始聊天，不知道对方以怎样的心绪在聊。有时对方明明很开心，心绪语态却很冷清，你很难跟对方聊到舒服处。自顾自的跟对方说些有的没的，放掉不去纠结对方是怎样想的，却总是后来在路上莫名其妙的出现的在脑海里，尴尬的笑了笑，便不再想。

认识不久的陌生人闲聊过后，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来来聊。今天看了部电影，晚秋，你有看过吗？清一问。没有，他淡淡的回答。嗯，有空你可以看看，清一说。你很喜欢电影？他问。是的，总是在不知该干些什么的时候去看，但是有时找不到合适。

那天晚上，清一看着对话框久久没有回复，想这样很是没有礼貌。她说了句晚安。很多时候，清一跟他聊天总担心自己的言语会令对方不舒服，以这种方式交的朋友，要不就是浅浅聊过的路过朋友，要不就成为在寂寞时会想起的人。

希望这场雨一直下，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跟他在聊天，聊天工具也卸载了。于生活，那或许是慰藉，却不可以谈恋，一种低成本的陌生人之间的游戏。

清一的家离公路很近。原本是城市规划的地方，最后留了下来，亦留下了那条巷子。她喜欢站在屋檐下仰望巷子的天空，那是极美的。巷子的那边却是无尽的天空，只有几米的距离，而她也不愿意踏足那里。

是夏末了，清一也快开学了。从小到大总是很讨厌上学，却在旁人眼里她是爱学习的孩子。散淡的生活，这些天才确确实实的令她感觉生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便是眼前有风景身边有爱的人。没有准备简历，没有学习，没有为一个月后的工作想太多，总之过的很没有方向，却很安全，只要旁人不问津，会过上自己清淡的日子。生活总是避免不了人言的造作。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往往复复，溅起水花的声音。雨天，忙碌的人都讨厌雨天吧。清一真的很清闲。下了一天的雨，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巷子里漫天的雨。她穿着一袭靛蓝色的长裙，阵阵风过，却不知那是快凉爽还是快入秋的寒冷，有猛地打个冷颤却觉得浑然的舒畅。雨天的生活，才让她觉得世界可以有她的存在。

妈妈问她，怎么不进屋里？她说，她想待在外面。那个外面，永远都只是离家不远的地方。妈妈随后拿了凳子给清一，陪着她一起看雨。手里抱着安妮的书。翻开书，看了几行字，她想敞开书把书放在雨里淋湿，待阳光时，去晒晒，就会有雨天的味道了。她拙劣的想法，她不知该如何留下雨天。

希望雨一直这样下，不要停。雨天亦是明朗的。她突然想到汪国真的诗，心晴的时候，雨便是晴；心雨的时候，晴便是雨。中学时，总是对这床外的天空想到遥不可及的未来，而现在就是那个未来。

天悄悄的黑了，雨也停了。偷偷的用零食诱惑妹妹，陪她出去走走。她喜欢在雨天跟妹妹玩。站在马路的高处，沿边都是路灯，好多，清一说有一盏便极好了，这是浪费。妹妹没去理会她，因为她知道清一喜欢自言自语。好久没看看家乡的雨里了，清一发出好美的感叹。你看那，是不是好美。气劲的对妹妹说。清一看着妹妹不理她冷不丁用拳头锤她，妹妹便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跟他说今天下雨了。不过他却不是那个可以听自己说下雨的人。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在自己的城市，因为异地失恋，大学毕业那年不再是处男，今年好像二十多岁，他对自己的标签是文艺，但是清一跟他的谈话间并没觉得，仅此而已，素未相识。男女之间，总会对从未了解的异性产生好奇心。这便是低成本高质量了。清一想。

雨天，只有在雨天，只有在此刻的雨天，顷刻间都变得美好起来。是清一的心性变了吧。这些年，她成长了许多。有些东西她始终是学不来，有些事情即便她再明白，也不能说服自己的心，她不是社会需求的人，她是自己需要的人。她从未觉得不工作竟然如此的美好，她也不想去准备即将开始的工作。

近来过的好吗，清？烈打来电话询问道。

嗯，挺好的，回家后很开心。清一回复。

那就好，如果想回来随时告诉我，我去接你。烈道。

安静了一会。烈，我觉得我并不适合那种生活，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只是，不清楚这种感觉会持续多长时间。清一淡淡的说道。

曾经烈本该鼓励她要改变，但是这一次烈没有。他说，嗯好，想我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

清一看着天空，她开始渴望短暂的生命。她不再去憧憬外面的世界，因为这一切已经刚刚好了。人，不要总是太累，而忘记自己最初想要的。明明可以清茶淡饭过好的一生，为何偏偏造作污浊的一生。清一说，清淡合自己的口味。

希望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下去，这样她可以一直幸福，她喜欢阴暗的角落，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被人打扰。

暑假里，多半是炎热的，蝉在叫。现在，是潮湿角落里的蟋蟀在叫。不像蝉那样聒噪，是喜悦的声音，叫的分外用力，是像她一样喜欢雨天。夏末了。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而后便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阳光时那样的刺眼，像是在讽刺她。清一放下帽沿，带上墨镜，准备搭最早的一班车去市里。她去看房子，找房子，她决定留在这里了。都是曾经别人住过的痕迹，那种令人恶心的味道。假设她要在住在这里，肯定是要用强力八四消毒水杀杀菌的。她做在路边的木椅子上，虽然眼前清凉，但是腿却受不了。

离海边近，她沿途走到海边。远远的观望着海。雨天后的海边，有种馨香。

你好！清一回头看，一个陌生男子。她礼貌的问道，有事吗？对方说，没事，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那好吧，为了避免尴尬清一问道，你也是来海边玩的吗？他说，他在期待偶遇一个人。清一疑惑道，是你的女朋友？不是。

清一没有继续问下去。为什么你带着墨镜看海？男子问道。清一只是说，因为我喜欢。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那样的海很平静。哎，小伙子，你真奇怪！觉得我们聊的来，要不要加个微信。清一戏弄的说道。冷不丁的热情着实把对方下了一跳。约人家，清一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她喜欢无所顾忌的玩闹，却不想纠正怎样玩才是对或者错。过路的人，聊的来，便继续聊，没有继续聊的可能就到此为止。

对于一些事情清一始终没有信心，她不会去涉足。这些年，很多人都变了，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

那个男子却并没有被吓到，而清一却不好意思的说，刚才失态了。男子轻声说，没什么。清一笑了笑。男子说，有空吗，coffee？恐怕我要等的人不会来了。清一疑惑。是因为她曾说会在任何地方出现，男子打趣的说。清一笑着说，那我可要感谢你那未谋面的朋友啦。

星巴克，似乎每家店的装潢都是一样的，她却很排斥，而男子却带他来这里。看着清一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便问道。清一说，不好意思，我们能换一家吗，这一家我不太方便。

男子明白了清一的意思，说我们去三楼的氢一吧。清一，不好意思的跟上去。总算安静的坐下来了，清一想，长吁了一口气。一杯拿铁，一杯美式。而后，清一安静的看着窗外，男子却注视着她。这样让清一很不舒服，便问道，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先生却问，你脸怎么回事，有些红。我的脸是超级敏感肌，可能是刚才在外面嗮太阳的结果，没事的。是这样啊，那是不是有时很痛苦。清一说是。先生，你怎么那样好看。清一戏弄的说道，换作她去注视着他。

先生听后，哈哈笑了起来。你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好看。清一又接着说，先生你别得意。好，先生平静的说。他们之间似乎熟络了起来，调侃对方似乎成为了乐趣。

旁边的咖啡都没有喝，这地方像是两个人找来聊天的。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先生问。 什么工作？我想想，应该是帮人算命的吧，你可以叫我半仙，清一说。那贵仙，能帮我算上一卦吗，男子猜想可能对方并不想说，便不再去问了。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就这样过去了，临走时男子问她要电话号码，清一婉言拒绝了，说这样已经很好了。相视一笑，我们都在一个城市，肯定能再次碰见。离开了。

夕阳，落日的余晖。这处光景，真美。她自言自语道。可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烈，我想你了。清一在心里说。她拨打了他的电话，

烈。

嗯，什么事，清一？

没事，我突然想你了。

嗯，你可以飞过来我这里看看我，我等你。

你，那边下雨的吗？

下的，一直都在。

嗯，再见。

再见。清一忍不住留下眼泪，悄声哭起来。

远处的那个男子一直在注视着她，手机放下电话，没有离开，走近她的身旁，抚摸着她的后背。清一，抬眸看了看，原来是他。问道，先生怎么是你。先生慢慢的扶着她起身，没有询问。而是清一说，先生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您能……抱我一下吗？先生愣愣的看着她，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清一趴在先生的身上哭泣声哽咽声被悄悄的掩盖下去。夕阳下，一对陌生的男女拥抱在一起，他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悲伤。许久，清一放开了他的怀抱，擦了擦要脸的泪渍，说谢谢先生。他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眼底却有一丝丝伤心的深情。她似乎居无定所，背影忧伤的令人心痛怜惜，却不知该如何去关心。她前一秒明明脸上洋溢着笑容，下一秒却悲伤的令你难以靠近。

坐在木椅子上，清一说，像你这样的人很少见了，而今天我很幸运。

为什么？看着双目禁闭的清一。因为……似乎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帅气…

先生，你做什么工作的？

设计师。淡淡的三个字

哇塞，好厉害。

那你呢？

我没工作。是个散淡的人。我，你叫我清一吧，我想跟你成为朋友。

他很是吃惊，停顿了一会儿说，好的，我姓项，单字烈。

她饶有兴趣的说，先生你跟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好像。我也叫他烈，至于姓什么我不知道。我好久没见到他了。她瞬间觉得有些奇怪。烈？是朋友。但是他长什么样子？可那是好久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她怎么回事。然而，她肯定是记忆力又差劲了，最近很多朋友的名字都忘记了，甚至连样子都忘了。

烈，她站起身来凑近她，仔细的去看他，叫道，烈。他没有说话，双眼直视她。她轻轻的靠近他，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脸上。他没有反抗。轻声在他的耳边，说，烈，我好想你。他察觉到她终于记起他时，心中的欣喜，把她拥入怀中。

房间里，窗帘禁闭，见不到阳光，屋内并没有开灯。烈，知道只有在阴暗的地方，清一才自由。

烈拥她入眠，紧紧环抱，怕对方在醒来时又不见了。

两年前，一场车祸。医生对烈说，清一患有间歇性人格分离，并且记忆力会间断的忘记与记起。

睡醒，清一看着面前的烈，轻轻的吻在他的鼻尖。睫毛轻轻的颤动，烈睁开了双眼，叫道清一。清一趴在他身上，很乖，看着他。一只小手打在烈的脸上，自己咯咯的笑。烈说，清一不乖了啊。他猛地起身，清一差点掉在地上，幸好接住了。

哎，烈，你说你的城市在下雨？为什么啊。

烈亲吻着清一的手心说，因为清一喜欢雨天，那样清一才会飞过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