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天云阁后的翠竹林里,沈临小心的向里走去,身后一百罚棍的伤还在一阵阵的刺痛,但是沈临却无比的庆幸,受罚的不是楚灵轩。
脚下,竹叶沙沙的声音在安静的竹林里显得格外刺耳,刚才还若隐若现的月光此时已经完全被乌云遮住。
“来了。” 竹林尽头是数丈悬崖,崖底的风时不时呼呼的吹上来,莫一衡站在崖边,背对着沈临,没有月光,看不清莫一衡的表情,只是从他的语气中,却透着深深的无奈。
“师父…” 沈临恭声道,脸上满是恭敬。
莫一衡叹了叹气,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罚你。”
“弟子私自带小师妹下山。”
“那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师妹下山?”
“…” 沈临犹豫了一下,说道“弟子不知。”
楚灵轩是和沈临一起入莫一衡坐下的,当时沈临只有五岁,而楚灵轩还是襁褓中的婴孩。
沈临一直都记得,十二年前沈家遭仇人屠杀,沈临的母亲为了保护沈临被灰飞烟灭,正在仇家要杀沈临时,莫一衡出现了,他救了沈临一命。那时也是沈临第一次见到楚灵轩,小小的一个,特别安静的躺在莫一衡怀中。沈临请求莫一衡收他为徒,莫一衡见他小小年纪,心思却十分细密,遭此大祸,说话仍井井有条,这份冷静远胜过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仅出于怜悯之心,更多的是惜才,将沈临带入玄天宗。
莫一衡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叹着气,缓慢的说着“你可记得轩儿五岁那年贪玩跑到山下的密林之事?”
“那时师妹贪玩偷跑到密林,差点…” 沈临心中疑惑,师父怎么提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楚灵轩五岁那年,贪玩成性,谁也管不住,有一天居然自己跑出了玄天宗,到山下密林中去捉灭蒙鸟。那夜的密林与往常不同,鬼气森森的。阴气比往常多了十倍,但是无数的冤鬼都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这变动惊动了玄天宗各阁的执阁长老,派了许多弟子前去查看。
那时,沈临跟着莫一衡找到楚灵轩时,她已经昏迷不醒,看情形是从山上摔了下来,鲜血染红了整块石头。而在她周围飘荡着许多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之气,越聚越多,密林里数百只冤鬼残魂都聚集在了楚灵轩周围,只是楚灵轩身上被一团淡淡的白光保护着,让冤鬼无法近身。
沈临被吓坏了,但是表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莫一衡运气将那群小鬼压制住,喝令沈临快把楚灵轩带回天云阁 。沈临不敢迟疑,背着楚灵轩拼命的向山上跑去。后来玄天宗众位长老赶到时,只看到莫一衡在驱赶冤魂。
“轩儿她体内流的乃是幽冥鬼血,此血中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能引万鬼,毁仙器。修仙者的仙器若是沾上一滴,此仙器便是废了。若是已死之人,可起死回生。”
莫一衡说的很慢,似乎是怕沈临听不清楚一般,缓慢的说着。沈临此刻只有震惊,他在山下历练时,曾听几名半路修仙者谈到这幽冥鬼血,也只是听了一个传说。拥有幽冥鬼血之人,乃是大凶的命格,克父克母,一生孤寂,而天下也会大乱。修仙界的人若是发现拥有此血之人,都是杀之。侥幸不死的,也是被万鬼噬心,痛苦死去。
“师父…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沈临想到此处,急切的说道。莫一衡闭上眼,道“这便是我找你来的目的,轩儿体内的鬼血是被外人换入的,并非天生幽冥鬼血。”
“什么?”沈临又是一惊,楚灵轩的血被人换过…沈临低下头,似乎明白为何师父会不让楚灵轩下山,她现在的道行还无法控制体内的鬼血,若是失控,万鬼噬心的滋味可不是一百罚棍可以比的。
“轩儿如今也长大了…”莫一衡想着,匆匆十二年便已经过去了,楚灵轩平日里便疏于修炼,道行更是一知半解,连刚入门的弟子都不如,天云阁更是不可能锁她一辈子,有些事迟早都是她要经历的。幽冥鬼血的结局到底会如何,也只是传说,没人知道…能否改变命运,只能看她自己。
身后,沈临没有犹豫,单跪下坚定的说道“师父放心,弟子会时刻保护着小师妹。”
“难为你了。”莫一衡说道,眼中早没有平日里的严肃,满是深深的无可奈何。晚风将厚厚的云层吹开,露出一角月光。沈临借着月色走到观云堂外,安静的看着楚灵轩在堂中昏昏欲睡的可爱模样,笑了笑,轻轻的说着“我会保护好你的。”
“小师妹,小师妹”几声轻微的呼喊,十分小心翼翼。
楚灵轩心里一惊,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匆忙的理了理头发,端端正正的重新跪着,脸上的口水印格外的醒目。
“小师妹,是我啊。”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灵轩迷迷糊糊的向后看去,正是 五师兄谢必岭偷偷摸摸的蹲在门口,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猫着腰走到楚灵轩身边。
“五师兄,你怎么来了…” 楚灵轩震惊的问道,话还没说完,便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在香味的诱惑下,楚灵轩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叫了好几声。
“从昨日你就没吃东西吧,你看师兄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啦。” 谢必岭神秘兮兮的将一个食盒放到楚灵轩的面前。楚灵轩肚子里的小馋虫早就饥渴难耐,直接无视了谢必岭的话,打开食盒,里面躺着一整只肥肥的烧鸡,金黄色的油从上面流下来,闪着金光一般,勾引着楚灵轩。
“谢谢五师兄,还是五师兄好,不像他们,以后再也不帮他们做功课了…” 楚灵轩高兴的抱了抱谢必岭。一边说着,不安分的小手一边伸进食盒准备将一整只烧鸡立刻吃进肚里。
“等等小师妹,烧鸡不是给你的。” 一只手将楚灵轩不安分的小手抓住,楚灵轩看向谢必岭,两眼中隐约可以看见小小的火苗。
然而谢必岭却像看不见一般,将楚灵轩的手拉离烧鸡,从食盒的下面一层端出一碗清淡的白粥, 楚灵轩整张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皱着眉看着那碗只有几颗葱花的白粥。
“师妹,这是为你好,快吃吧,烧鸡我要给师父送过去了。” 谢必岭满脸沉重的说着,楚灵轩抬起头看向谢必岭,眼中满是幽怨,楚灵轩端起白粥,嘟嘟囔囔的发誓再也不帮师兄们做功课了。谢必岭神秘的笑了笑,提着食盒出了观云堂。
“师父大坏蛋,师兄们也是大坏蛋…” 楚灵轩盘腿坐在地上不满的抱怨着,一边说着,还不忘吃一口无味的白粥。突然楚灵轩脸上一惊,口中不确定的又嚼了嚼,惊喜的用勺子在白粥中翻了翻,白粥底下竟是一些鲜肉,楚灵轩开心的叫道“还是五师兄好。”
提着食盒的谢必岭站在小道上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发现什么也没有 ,耸了耸肩,向莫一衡的竹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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