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

短篇小说：梨花（第一章）

文/马金锁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没有月光，漆黑阴森。外面的风阴冷地嘶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哀嚎，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张能不怕，对于一个一心想死的人来说，怕已经毫无意义，巴不得能被吓死，免得自己动手，去受那煎熬。他拿了条绳，走向村东头偏僻处那棵柿子树。

    一九七四年农历十月初八，中原张堡子村的张二狗今夜久久不能入睡。无论他怎样数羊、翻滚，直到下半夜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索性穿上衣服，拿了个蛇皮袋子走向村东头。他不加思索，直朝峁盖后那十八亩坪地畔而去，因为白天他就盯好了那棵柿子树上的大红柿子。他这是要去偷生产队的柿子，是的，今夜再不下手，今年就永远没机会了，队长今夜记完工分时已通知明天全集社员采摘柿子。

    二狗爬上地埝，缩着脑袋，曲着身，轻手轻脚像猫一样急速前进，不一会他便看见了白天盯好的那棵柿子树。突然，二狗停下了脚步，“是谁比自己还早来一步，老子盯好的让你先到了。”他急忙挺起身，大声喊到：“谁敢来偷生产队的柿子？”

    他这是贼喊捉贼，目的是想坐收渔利。可是他喊了两声，挂在树上的那人一动不动。由于天黑，二狗再向前靠近几步：“是人！怎么无反应呢？还和我开玩笑呢，看我怎样收拾你。”

    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到地畔的树干下，伸手去抓那人。就在这一瞬间，他首先看见了树杈和那家伙脖子间的绳子，“妈呀”一声！二狗一头朝地埝下扎去……

  待二狗苏醒过来，满天星斗，一阵微风拂面，冷冷的，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皮青脸肿，连滚带爬，一口气跑回到家。别再说睡觉，就连灯都不敢关，整个人一拐一瘸、前前后后在地上乱转，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语无伦次的话语。折腾了两个时辰，一来二去，公鸡打第一次鸣，东方也就发亮了。二狗决定去生产队长家把昨晚发现的事汇报一下。

    二狗刚把房门拉开，走出大门，不自然地回头向村子两头张望。正当他看到东边时，只见一个人影向他这边走来。可把二狗吓坏了！他一个转身返回，顺手将门关上。随后，双腿就像不听话，一下子便坐在了门后的地面上，双手发抖，上下牙不停的碰撞，“噔噔噔”由小到大，随着节奏加快，整个人像筛糠一样抽搐。紧接着，身后的那扇大铁门随着外面那人的敲击，发出“咚咚咚”铿锵的声音，这声音划破了黎明前的寂寞，也把门里的二狗吓了个半死不活……

      随着敲门声的停止，紧接着来人大喊：“二狗，二狗，我看到你了才过来的，你这是怎么了？赶紧把门又关上干什么？”停了一会，来人不见二狗答应，又是一阵子敲门，“咚咚咚！”

  这声音把左右邻居也同时吵醒了。不一会的功夫，邻居们相继出来，都向二狗家集结。

  第一个到场的是住在东边二狗他大伯张发，他问站在门口自己的二弟媳妇梨花：“这是怎么了？”

      梨花愁眉苦脸说：“昨晚张能从队长家回来一脸愁容，我问咋了，他老是唉声叹气，嘴里总是说对不起我和娃，没脸见人之类没用的话。”

  张发紧接着问：“啥意思，什么事？人呢？”

    梨花哭丧着脸说：“我睡了，醒来后不见人，这不出来找，全村的灯黑了，唯有二狗家灯亮着，而且我看到二狗在门口就过来了，谁知这后生见我来转身把门关了，怎么也叫不开。”

    大家这时听明白了一点，人群不知是谁喊：“再叫门。”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敲打、又推又叫。二狗这时慢慢醒过神来，听到门外那熟悉的声音，他慢慢站起打开门。大家一眼看见满面是血、全身是土、蓬头垢面的二狗。

  梨花一见忙问：“二狗，你这是咋哩，和谁打架了？”

    二狗一见到众人，“哇”的一声哭了。

    张发见侄儿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急忙问道：“快说，这是咋了？”

    二狗边哭边说：“快~快去~东头峁盖后十八亩坪柿子树救人。”

      大家被二狗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张发大脑聪明、敏捷，思路清晰。他忙对大家说：“不好了，快都到十八亩坪去。”

    大家飞速跑着去了十八亩坪，梨花这时方知事情不好，她没跑几步，便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群妇女围上来，连拉带架把梨花扶回家里。

    男人们也都到了柿子树下，一看，确实是张能吊死在树上，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时，队长刘福贵也跑来了，他让年龄大的上前放下张能，然后大伙商量下一步怎样安排。

    还是年龄大又是长辈的张发说：“这样吧，队长，你派几个人先把村边烂土窑整理一下，一会我们把张能拉回来，灵堂就设在那里，为了村子祖祖辈辈以后好，就不进村了，咱也不破老规矩。”

  就这样，张能的灵堂就设在了村东口当年生产队饲养室的烂土窑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