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汉尘往前走,没走多远路过一家院子,有人叫住他。
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拿着扫帚,应该是在扫雪,她停住了盯着庄汉尘看,“你不认识我了?”
“你是小君?”
“嗯,是我,你啥时候回来的,小尘?”
“前天,你咋在这,不是嫁到县里了吗?”
“这不我妈生病,我回来照顾一下。”
“你还在县医院吗,挺好的吧?”
“嗯,还在那边,你回来能待多久,没事到我家玩呗,好多年没见了都。”
“我没事,随便走走,你妈怎么了?”
“感冒了,大过年的,没事的话,进屋坐会吧。”
庄汉尘跟着小君进了屋,小君是他小时候一起玩的伙伴,庄汉尘第一次给人打针就是给小君打的,是高中的时候,小君感冒了打针嫌疼,庄汉尘之前已经给自己打过好几次针,已经掌握了打针不疼的方法,就要给小君打,小君答应了,打的时候果然不那么疼了,小君高兴坏了,之后感冒打针都找庄汉尘,还介绍她们两个同学也来打,那个时候庄汉尘的这个小小医术就出名了。
由于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玩,小君渐渐爱上了庄汉尘,她暗示过几次庄汉尘,但他那个时候太腼腆,本来他也喜欢小君但因为腼腆不好意思答应小君,有时候对小君的殷勤还是因为腼腆而故意回避,后来庄汉尘考上了北京著名的大学,小君落榜,复读一年考了卫校当了护士,因为学历差异就不好意思再提这事,上班没几年小君就结婚了。
庄汉尘大学期间还经常想念小君,想毕业后去找她,向她求婚,但大三那年,他就听说小君护校毕业了,而且结婚了,之后庄汉尘再没见过她,也就彻底断了求婚的念头。
这次见到小君,她还是像以前那样的样貌,脸上成熟了一些,别的变化不大,说话还是那么和声细语,以前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
“你对象是不是县医院的医生,姓金?”庄汉尘问,他听三姐说过这事。
“唉,是啊,不知怎么就嫁了,这人笨手笨脚的连打针都不会,更别说画画,弹琴,雕刻,做发明,还脾气不小,天天训孩子。”
庄汉尘明白,小君在把他和她对象比较,他知道小君以前很喜欢自己,几次表露了出来庄汉尘心里很明白,高三那年,有一次和小君在一起,她唱歌“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他问小君,啥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小君说,就是她想学会他的本领,但他不教她,也许他是有苦衷,但他最终没教会她,她无法学会。当时庄汉尘被小君他她的说得发懵,后来渐渐才明白过来,当时其实自己是喜欢小君的,只是自己自卑又胆小,不敢去爱她。
庄汉尘没想到小君还惦记着他,但他已经有了王素红,小君也有了家庭,她的儿子已经十岁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和小君在一起。
小君的母亲还记得庄汉尘,“小尘啊,你回来了,你去哪了?”
“王姨,我在长春工作,春节回家看看。”小君名叫王舒君。
庄汉尘小时候经常去小君家,和她父母弟弟都很熟悉,她父亲是中医,庄汉尘和小君上初中的时候,她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她母亲把她和弟弟带大了,庄汉尘喜欢医疗科学和他父亲有很大关系,经常看他父亲在家里做药丸,给人号脉针灸推拿,也做打针注射,小君说她父亲打针痛,没有庄汉尘打的好。
庄汉尘在小君家待了一小时多,小君对他越来越热情,拉着他的手要留他吃晚饭,庄汉尘怕王素红还有父母哥姐们惦记,就想回去,“你再给我打一针吧,小尘,我喜欢你给我打针,不知道怎么,感觉特别好。”
“你病了吗,打啥?”
“没病,只是想体验一次你打针的感觉,行不行啊,方便不?”
“方便方便,是不是以前给你打多了,哈哈,那打啥啊,你家有药和器具吗?”
“我家里当然有,常备抗生素和维生素,我有这个便利。”
庄汉尘想起来小君是县医院的护士,护士一般都喜欢给人打针输液,是职业习惯。
小君取出来注射器,一只先锋霉素粉针剂,一只稀释用的注射用水,“咱俩去小屋,你来。”
庄汉尘跟着小君去了小屋,是一间漂亮的小卧室,估计是她母亲给小君或她弟弟偶尔回来的时候准备的。
庄汉尘打开药瓶,吸药水,小君把被子叠好放床边,趴在被子上,脚放在地上,解开裤子,拉下来,一直拉到大腿根。
庄汉尘走过来,按按注射部位,揉了揉,放松肌肉,用酒精棉球擦拭注射部位的皮肤,然后一下子扎了进去,小君静静趴着一动不动,慢慢推药水,慢慢揉,小君说,“你打针水平又进步了,完全感觉不到痛。”
庄汉尘推药很慢,注意力都放在揉上,小君说,“高中的时候你给我打针,其实有时候很痛,我怕你不敢打了,就说不痛。”
“有没有在医院打的痛?”
“比医院强多了,也比我爸打的好。”
“那时候打针还不太会揉,其实揉的位置和频率很重要,还有力度,后来我又发现,肛内按摩止痛效果非常好。”
“肛内?怎么按摩?”
“就是手指伸肛门里按揉后侧偏向打针一侧。”
“那你给我试试。”
庄汉尘就给她做肛内按摩,药水还没推完,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
“小尘,高中的时候我特别喜欢你,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想对你说我要嫁给你,但是你学习那么好,我感觉和你差距太大,也不敢对你说。”
庄汉尘沉默了,他才知道,小君是这个想法,按摩了许久,忘记了推药水,庄汉尘像僵住了一样,当时他也爱上了小君,也是不敢说出来,后来经历了将近十年的恋爱困境,被一个个女孩子拒绝了几十次,受尽了介绍人的厌倦的白眼,好在王素红来了,把他冰凉的心慢慢暖了过来。
“小君,高中的时候,我太胆小懦弱,怕见生人怕和人说话,我那时候也是很爱你,但一直没敢说,我没觉得成绩好和坏,我只是不敢表白,太笨了我,我失去了机会,失去了你。”
庄汉尘越说越难过,眼泪就留了出来,滴在小君裤子上,庄汉尘赶紧擦掉眼泪,他看到小君肩膀在抖动,小君在哭泣,庄汉尘抱着小君臀部,脸贴在她臀部上,亲吻她臀部,小君哭得更厉害了,发出了声音。
想起了王素红,庄汉尘惊悚地止住了泪水,慢慢推完剩余的药水,庄汉尘拔出针,用干棉签按住针眼。
小君也不哭了,“小君,咱俩都有了另一半,过去的事只能当成美好的回忆,以后咱俩还是好邻居,好同学,好朋友,这样不是也挺好的。”
小君嗯了一声,慢慢爬起来,“以后你回来就经常给我打针好不好,像今天这样打。”
“好,我们厂不行了,开不出来工资,估计不会坚持太久,我得另找出路了,可能会回来,去县机械厂。”
“那太好了,回来了亲戚朋友多,能互相照顾到,回来吧,期待你回来。 ”
“我得走了,你没事就去我家玩啊,我对象刚认识不久,还没结婚,小女孩也姓王,叫王素红,和你名字很像,估计是你妹妹吧,人挺有意思的,等你们也认识一下。”
小君点头答应,擦掉脸上的泪水,送庄汉尘出来,庄汉尘出门沿着来时的路回家了。
晚饭的时候,一起吃饭的还有十几个人,又有一些人离开了,十几个人就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菜还是很多,多数都是鱼肉,感觉有些吃腻了,庄汉尘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王素红还是坐在他旁边,看他不吃了,她也放下筷子不吃了。
正月初三那天,家里吃饭的就剩下老爸老妈,庄汉尘王素红,五哥两口子还有他们的孩子小毛毛,是个不满一周岁的婴儿,按照风俗初三是回娘家的日子,五嫂家是福建的,太远了就没回去。
人少烧饭就简单多了,王素红忙里忙外的,和老妈两个人就烧好了饭菜,王素红一直推着老妈进屋休息,她一个人就把所有的活都干了,她把剩下的菜都巧妙地组合,或者是添加新的材料,看着是新菜,实际上是剩菜翻新的。
白天王素红帮家里人干活,不管谁干啥她都去帮忙,还帮五哥哄孩子,庄汉尘待着没事就出去闲逛,路上遇到了好几个以前的同学,见面就聊上几句,互相介绍自己的情况,庄汉尘感觉自己混的不好就不想和他们多接触,他们约庄汉尘去做客也被他委婉推脱。
路过一个花店,庄汉尘想起了姑姑,十五年了,姑姑被杀害的地方庄汉尘还记得,他买了一朵红色的玫瑰,往山上走去,路上雪很厚,看来这座山没人上去,那个地方离山脚不远,很快就看到了围栏和里面的砖瓦房,围栏的铁门上了一把生锈的大锁,庄汉尘翻进去,来到院子里,里面是很厚的积雪,庄汉尘找到了记忆里的姑姑倒下的地方,扒开雪,露出了冰冻泥土,这泥土里有姑姑的血,他觉得姑姑的身体虽然没有埋在这里,但她的魂魄应该在这里,他把玫瑰放在地上,用雪盖住,心里默默念道,“姑姑,我是小尘,那年有人开枪打你,我就在你附近,我也有枪,可惜枪做的不好,打的不准,没打中他,姑姑啊,你放心,恶人不会逃脱,早晚会被惩罚,姑姑你安息吧。”
庄汉尘沿着原路走回来了,已经是大年初五了,他感觉已经看遍了思念的故乡的所有地方,看到了所有思念的人,就有了回长春的想法。
“红,咱俩回去吧,我想回长春,你是不是想家了,也想回去?”
“我不是很想,你想回去了咱就回去。”王素红说。
“那我告诉大哥订票,初六到初十,订到哪天就哪天走。”
电话打给大哥了,大哥说哪天都行,局长办法多,票再紧张也能订到,大哥想了想说,你俩难得回来一次,单位没事就多待几天,过完十五走吧,庄汉尘说回去要给一个同事做东西,还给一个老师傅做药,心里着急,大哥就说,那你们初十走吧,素红也早点回去看看父母,十五前都不算过完年,回去了还是过年,庄汉尘就答应了初十返程。
初六二哥约他们去他家玩,二哥家的三层大楼真气派,里面有卡拉OK设备,王素红乐坏了,唱个不停,二哥还教庄汉尘和王素红开车,王素红学的快,没一会就开着车沿着外边马路兜了一圈,庄汉尘也学会了,但他不敢在路上开,怕眼力不够碰到人。
初七那天,三哥邀请他俩去他的养牛场玩,一百多头健壮的大牛在砖瓦水泥建成的牛舍里吃草,喂草清理粪便都是机器,人就开着小车到处查看,牛舍后边是一大片庄稼地,有一片果树,桃树梨树苹果树都有,大姐说田里种的一部分是玉米,给牛当饲料用,还有一部分是大棚,种的蔬菜,还有药材,所有的活都是他们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完成的,他们的儿子16岁,初中毕业就不读了,跟他们学养牛种地,女儿26岁,大学毕业了,在家里帮他们也是养牛种庄稼,他们种地全部机械化,那些机器他们都会开,庄汉尘看到他家里的一排柴油桶,又想起了那台趴在厂里缺油的拖拉机。
晚上他们要杀牛,庄汉尘拉着王素红去看,选出来的牛被三哥的儿子驱赶着,沿着弯弯曲曲的通道走,通道的劲头是一个机关,牛走过去头部就被卡住,然后两根电极就伸出来夹住牛头,马上就开始放电,只是一瞬间,牛还没反应过来就四肢伸直身体僵硬,被夹住立在那里不动了,然后。牛站立的地方就开始移动,原来牛站立的地方是个自动行走的小车,牛被推进一个小房间,那里是分解牛的地方,庄汉尘领着王素红从另外一条路进到小房间,见那牛被倒着悬挂起来,上边是运动的小车,带着牛进入一个封闭的箱体里,里面有喷水的声音,等牛出来,毛已经不见了,变成光秃秃的牛肉,身体也被劈成了两半,王素红看着害怕,庄汉尘就带着她离开了。
第二天三哥带他俩去大棚里看蔬菜,外边很冷但大棚里暖洋洋的,里面各种蔬菜长得郁郁葱葱,蔬菜品种齐全,多数蔬菜都是要出去卖的,自己吃的有很少一部分就够了。
另一个大棚里种的是蕨菜和刺老芽,这些都是东北山区的特产,三哥在东北弄过来的种子,在山东繁育成功了,每年收益都不错,春季刺老芽在济南能卖到十元一斤,是名贵蔬菜。
果园旁边的地窖里,放的是秋季采回来的水果,苹果,梨,桃子,李子都有,这些水果因为品种好,含糖量高,能保存一年不会变质,二哥给庄汉尘他们装上满满一袋子各种水果,让他们带回长春吃。
三哥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砖头大小的大哥大,是大哥打来的,大哥说庄汉尘他们回去的票买好了,两张卧铺票,都是下铺,放在父亲家里,告诉庄汉尘回去取,自己有事忙,就不去送他们了,到时候二哥会去送他俩。
初九那天,庄汉尘再不想出去逛了,想多陪陪父母,就在家待着,和老爸老妈聊天,妈妈舍不得他们走,偷偷流泪,老爸在旁边劝,“孩子有孩子的事业,留在家里不是耽误了孩子,出去见世面创事业也是好事。”
庄汉尘也没有办法解决这种问题,就告诉父母,以后会经常回来,还要带他俩去长春玩,爸爸嘱咐他要经常写信,免得他们挂念。
返程的日子到了,爸妈给她俩准备了各种吃的,哥哥姐姐也给带来了舍不得穿的衣服鞋,大嫂送给王素红一条金项链,东西装好了足有六大包,他俩一人三个包,二哥把他俩送到济南,一直看着他俩进了检票口,二哥才离开。
习惯了坐硬座的庄汉尘在卧铺车里感觉很难受,躺着也累坐着也累,王素红倒是轻松自在,一会睡觉一会吃东西,一会又起来到处溜达,卧铺车厢里人不多,不像硬座车那样拥挤。
列车一路狂奔,第二天中午到了长春。
在老家住习惯了高大宽敞的房子,一进自己低矮阴暗的小屋,感觉很不自在,看着屋里破败不堪的样子,庄汉尘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出去寻找生存的地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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