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迎客，父亲在扫窗下的落红一片。原则上不准放炮，热闹多少还是有些。
“爷爷”，踏着落红而来的小孙子，飞一般扎入父亲的怀里，撞得父亲往后一个瘸趔，笤帚差点脱手。
“小子，松手”，孙子的父亲近前吆喝，一把扶助往后倒退的父亲，手里拎着的蛋糕袋子一阵碎响，“爸，大吉大利，诸事顺利！”
“不碍事”，父亲有点吃不消，这小子倒壮实，有一把虎力，比自己儿子瘦唧唧的身骨强。“进屋，爷爷给你发红包”，顺便就甩下儿子虚扶的手，扯着孙子，笑眯眯地。
屋里，孙子与爷爷耙耳朵，一阵密语。两人开心，爷爷下意识撇瞄一下儿子，孙子捂嘴笑得猥琐。
“小子，憋啥坏呢”，意识到父亲的一撇，嗑瓜子的老子，眼一瞪。孙子一个激灵，低下头。这老子，像奶奶一双眼大，灼灼其华，瞪一眼，盯得人心瘆得慌。
“爷爷”，孙子避害趋利，不敢对视老子，却装可怜，小眼巴巴盯着父亲，“我啥都没说，对吧”。
“干啥”，父亲一瞪眼，威严犹在，“吓我孙子”。
“爸~”，儿子无奈，歇了逗弄儿子的心思，像小绵羊一样窝去沙发，很委屈地看电视。
“啵”，孙子亲上父亲，开始告状，“还是爷爷好，爹滴老凶我的啦”。
这小子一阵激动，信口开河起来，“写字不好，要训；考得不好，要训；早上睡懒觉，要训；起床不想叠被，要训；吃饭掉饭粒，要训；写作业，书倒了也要训……”，罪状罄竹难书，手指头掰完了，一顿，神问，“爷爷，爹滴说他是被训大的？”
父亲噎住。父亲信奉的棒下出孝子，可不能说，孙子多可爱呀。似乎意识到自己年轻时的教育方法不对，父亲有点臊脸，矮了腰，偷瞧一眼儿子，马上又觉得，那年代不都那样，遂又对着儿子挺起胸，威严还得竖起来。
“是训打”，老子接嘴，突地想起自己小时候，“你爷爷那是训打”，又觉得字音一致，自家儿子懂个屁，想想满脸都是疼的泪。自己对儿子，现在多仁慈，也就是训训，哪里动过手，这小子，就这，还要告状。
“我孙子，有啥训”，父亲犹自虎威，瞪着自己儿子不满，“嘴甜、勤快、啥都好。哪不好”。爷爷低头看孙子，虎头虎脑，哪看哪好，满意地笑眯眯。
孙子看父亲，儿子看父亲，父亲也看儿子。到底谁亲？隔代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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