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年春,草原上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嫩绿的草芽已等不及破土而出,万物复苏草原一片生机盎然。
在合泐合河南面的答阑捏木儿格思,一场决定在此生存百年的塔塔儿部命运的战斗即将来临。察阿安、阿勒赤、都塔兀惕、阿鲁孩四部塔塔儿人集中了他们所有的青壮列队迎敌,迎接来自成吉思汗铁木真积攒多年的怒火。
为了彻底消灭塔塔儿人,铁木真战前改革了自己的骑兵战术,他将自己所有的勇士集中在一起,向他们宣布了两条新的军令。第一,战斗还未结束前,骑士不得下马抢夺战利品,所有的战利品将在战斗结束以后由大汗量功劳大小分配;第二,战斗中前一轮冲锋结束后退下来的骑兵,要立即调转马头准备投入新的的冲锋中,不听从命令的可临阵斩之。只要大汗没有命令攻击停止,所有人必须冲锋,冲锋,冲锋,不可停歇!
铁木真新立的两条军规针对的是草原上千百年来的传统——士兵对统领听调不听宣。
草原地广人稀,经济单一,大汗或酋长无力供养大批军队,平日里士兵散归各处,是牧民或是猎人。等大汗决定出外劫掠或者围猎的时候,就会派人四处召集人手,那些平日里的牧民或猎人相信跟着大汗能抢掠到财物补贴家用,这才会拿起刀枪成为大汗或酋长的士兵。正因为没有供养的关系,大汗对士兵的权力有限,虽然战场上可以生死予夺但平日里却权力有限。士兵对大汗毫无忠心可言,草原上背叛就会时有发生。这才会有前一日还是威风凛凛的大汗,下一日就成了四处逃亡的孤家寡人的事发生。
士兵们打仗是为了抢掠财物,自然军纪涣散,中途下马抢夺战利品也是情理之中。这也是为什么战败的敌方头领往往能够轻松逃离战场的原因。
而之所以颁立第二条军规,那是因为草原上都是骑兵,两军最常见的交战方法是:双方列阵,一方进攻或者双方同时进攻,双方大汗手下众头目各领本部人马,战斗时大汗将头目一批一批派出冲锋,如潮水一般不断冲刷敌方阵地,直到有一方崩溃为止。至于为何要分批冲锋而不是一拥而上,那是因为只有分批冲锋才能将每个骑士的力量发挥出来而又能集中施展到敌人身上。而为了保证冲锋的连续性,前一拨冲锋完毕的士兵,要从还未崩溃的敌阵两翼绕过,兜一个圈回到本部列阵准备新的一轮冲锋。骑兵冲锋的残酷让本来只是想抢回一些财物补贴家用的人心生怯意,不听号令的事自然时有发生。
铁木真这些年几乎马不停蹄的四处征战,而每战必胜也让他手下那些军士挣的盆满钵满,而他的威望也在这一次次胜利中累积起来,让他的号令几乎无人敢违抗。正是有了这样的基础和自信,铁木真才有胆量在自己的军队中推行改革。
经铁木真改革后的蒙古军队已与草原上其它民族的骑兵有了很大的不同,从此以后一支组织和纪律性更强大的新的骑兵部队出现了。
铁木真的改革是卓有成效的,作为改革后的第一个试金石,塔塔儿人在蒙古人的一次又一次几乎永不停歇的冲锋中崩溃了。铁木真没有下达战斗结束的命令,蒙古士兵不能下马抢掠只能跟在塔塔儿人身后紧追不舍。无路可退的塔塔儿人在阿勒灰河和失鲁格勒只惕河再次鼓起勇气背河列阵。铁木真下令将塔塔儿人团团围住,用游骑马弓一拨一拨的上前攒射,将塔塔儿人的战线一再压缩,最后挤成一团的塔塔儿人只有外围还能稍稍还手,内部的人几乎无法动弹。
走投无路的塔塔儿人终于全部下马投降,铁木真也完成了第一次围歼敌军的壮举,但在战斗中仍有人违背了铁木真的命令。
违抗军令的是铁木真本人的叔叔、好惹事生非的答里台,和他的堂兄弟忽察儿,此外还有阿勒坛亲王。他们不听号令,不等战事结束,也不等到共分财物之时,就在战场上私掠财物。铁木真大为恼火,命令哲别和忽必来二人前去收缴了三人抢掠而来的财物。
答里台、忽察儿和阿勒坛三人大为光火,在他们心中铁木真地位比他们低,当年要不是他们大公无私将铁木真推上蒙古大汗的宝座,否则以铁木真当时的地位和实力根本不配称汗。再说这些年来,他们三人也为蒙古部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铁木真翅膀硬了却连他们都要管束,也不给三人留丝毫情面,连他们战场上抢掠来的战利品都要收走。三人顿时觉得忍无可忍,但想到铁木真如今的实力和威望,三人又不由泄了气,但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会发芽生长。
此时的铁木真没有时间来抚慰他三位亲戚的不满,他正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投降的塔塔儿人怎么办?
军事改革的成功,让铁木真这一战几乎把塔塔儿人一网打尽,面对如此多的俘虏,铁木真仔细思量后得出结论——不能将他们放归。塔塔儿人与蒙古是世仇,如果将他们放走,等他们缓过气儿来,反叛复仇是肯定的。铁木真将自己的所有心腹将领召集起来,一起商量对策。众人哑口无言,因为谁都知道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但这是一条充满血腥的路,勇士们甚至都不愿将之宣之于口。最后,铁木真面无表情的宣布他的命令:“我父我祖皆死于塔塔儿人之手,此仇不报非人也!塔塔儿男人凡高于车轮者皆斩之,余者分与众将士们为奴!”
这是一条残酷而又血腥的命令,没有人愿意执行,就连铁木真同父异母的弟弟别里古台也是如此。会议结束后,别里古台回到自己的营帐,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被蔑儿乞人掳走后不知所踪的女人,她就是塔塔儿人。对母亲的思念让他决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母族覆灭,于是他便自言自语的说道:“大汗命令杀光高于车轮的塔塔儿男人,这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啊!”
在他的帐篷外有一个塔塔儿奴隶在干活,听了他的话后走进帐篷匍匐在他的脚下:“主人,您说的是真的吗?大汗真的要杀光我们塔塔儿人吗?”别里古台为人憨厚,平日里对这个来自母族的奴隶并不凶恶,因此这个奴隶才敢上前询问。别里古台脸偏向别处不看这奴隶,但头却轻轻点了一下。奴隶明白了,给别里古台叩头,然后退出了帐篷。当天,所有的塔塔儿人都知道了蒙古大汗铁木真要杀光所有塔塔儿人的消息。
如果有希望,大多数人会安于现状,那怕这希望渺茫如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但如果眼睁睁看到希望破灭,那么几乎所有人都会奋起反抗。塔塔儿人反抗了,他们杀死看守蜂拥着冲出蒙古人的营地,尽管他们中大多数人连马匹都没有抢到,手无寸铁的死在了随后追击而来的蒙古骑兵的弯刀利箭之下,但仍有一部分人逃走了。他们逃进大兴安岭的深山密林之中,他们团结起来伐木筑寨自守,誓与蒙古人血战到底。
铁木真很快就知道泄露机密的人是他的弟弟别里古台,他很生气,尽管他能理解弟弟的心情。但随着对塔塔儿余部清剿过程中不断的有蒙古人流血死亡,这让铁木真的怒火叠加,最后他下了一道命令:别里古台不能再参加任何关于蒙古部重大事件的决议。
别里古台就这样被铁木真逐出权力中心,但别里古台并没有为此懊恼,他所惋惜的是自己的父族与母族之间的仇恨终不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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