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挎一只篮子,里面装着从菜园子里摘的辣椒,茄子,豆褂子……拎只小凳,又拿上家里的一杆秤,领我们去赶场。说卖了菜就请我们下馆子,吃细粉,锅盔,煮包子……
听说有东西吃,我和姐姐像两只小麻雀,乐颠颠,蹦蹦跳跳跟着去了。
走了好久的路。到络绎场一看,果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炸油条的,砍锅盔的,烫细粉的,煎煮包子的……卖小菜的,和蹲在地上的顾客一根葱,一根蒜地讨价还价;卖塑料盆的,为证明货品质量好,将盆子往地上使劲摔打。卖镰刀,锄头,铁锹,耙子……等铁制品的。卖晒垫,箩筐,筛子,簸箕,撮箕……等蔑制品的。油炸面食的香味,骨头汤的香味,肉腥味,鱼腥味,各种家禽的臭味,人身上的汗味,烟味……混杂在一起。
络绎场中间是一条泥巴路,到处都是稀泥,污水。上面布满鞋印,轮胎印,以及各种动物的脚印。
爹爹在路边找个缝隙放下篮子。我看旁边都是卖菜的,竞争激烈,心想:这一篮子菜啥时候才能卖完?细粉和煮包子啥时候才能吃上?辛辛苦苦跟过来,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别什么都捞不到吧?……
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就有人来问,就像一下钩就有鱼来尝饵。没多久,那篮菜就被抢购一空。再等一会,只怕连篮子带称都要被人给抢走了。
爹爹拿着钱,带我们去早点摊上吃细粉和油锅盔。我坐在油乎乎的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心里盘算:那满满一篮子菜也就够我们三人吃份早餐的,还要辛辛苦苦提过来,卖出去。这种交换形式到底划算不划算?
大概因为爹爹的示范作用,后来爸爸也带我们下络绎场。他带着就不用先卖菜了,而是直接下馆子。馆子也高档一些,在大方桌上吃。除了细粉和煮包子之外,还可以吃到炒豆饼和猪肝汤。这会我就只管吃,也不去考虑什么交换形式了,什么划不划算了。
再后来,不用大人带,姐姐,灰锅和我,兜里没有一分钱,也下络绎场。
从爱华九队后面的那条小路走过去:树林掩映着红砖砌成的圆形茅拾;水牛躺在池塘的淤泥里不停地甩着尾巴,试图赶走那些挥之不去的牛虻;干涸的涧沟里面长满了青草和紫色,黄色,白色的小花;稻田里不时响起青蛙和苦吖子那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的枯燥的叫声。
从村子前面走,景观又不一样:门前搁着晒垫,晒垫上晒着萝卜干,豇豆干,黄豆,芝麻,小米……麻雀在上面“笃笃笃”地偷吃。老婆婆拿着长竹竿,嘴里喊着“后,起!”像水牛赶牛虻一样赶着麻雀。
大部分人家的大门上都贴着门神,有一些可能很是多年前贴的,破破烂烂,已经辨不清是什么人物了。大门旁边的墙上也有挂布鞋的,猜得没错的话,里面就放着大门的钥匙。
我们那边的人家,堂屋当中大多贴着松鹤图,年年有鱼,迎客松。这边以贴毛主席和四大伟人为主,有一些还在柜子上摆着许多伟人的石膏像,只不过都脏兮兮的,蒙上了一层油灰。
石磙,风车,板车,谷草堆,一群一群的鸡,卧在台阶上的黄狗,大摇大摆踱步的猫……这些和我们村子都差不多,区别在于:我们那边家家户户的屋前都种着两排水杉树,既好看又遮阴。这边放眼望去,只有稀稀落落两三棵小树,既没什么树荫,也缺乏美感。于是我便觉得爱华九队是不如我们村子的。
进络绎场,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油条,锅盔,哈馓,煮包子,麻鸡蛋……只能不停地咽口水。回去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看到路边的草根,麦穗,野果,植物的嫩枝……都有点像场里的美食了。不管能不能吃,有没有毒,摘下来就搁嘴里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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