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村头那棵大榕树,刹那间大榕树好像长出了一圈光环,那晕轮从出现转瞬即逝,不过一眨眨眼的功夫。
李末正好就站在离大榕树不远的小山坡上,说来也巧,他担着水刚刚从山阴面转过来,那盛大辉宏的光景映入眼帘,“好标致啊!”
标致,是李末这儿说漂亮的意思,对任何一个长得好看的东西,都可以“标致”一概而论。
李末心想,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吧?
转头他就忘了自己想什么,肩上的水的份量,让他顿时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这已经是他挑的第三担水,也是最后一趟。
李末从来都喜欢起得早一些,那样去挑水的人少。
那口井其实离他住的村庄有点远,尤其是李末家还住在最北边,每次挑水需要从整个村庄前穿过。
村庄很小,也就十来户人家,全都姓李,往上算,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
李末听老辈们说,老祖宗是从外面来的,在这儿娶妻生子,落地生根,据说已经二十多辈人。因为年代隔得远,祖上究竟从哪里来的,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了。
李末自然也不关心这些,这些年都忙着填饱肚子,哪有心思去考校这些有的没的。
李末是个孤儿,爹妈去世得早,早到李末都没有太多的印象。
李末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末居然没有饿死,近前眼后的几个村庄的人都认为是他命大。
李末还记得他不过五岁,实在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远比寻常小孩要早熟。
村南头住着老李头,会些医术,家里兼着卖些药,有事没事坐在家门前拿着老烟枪,烟枪也不过是寻常的辣蓼杆子,套上烟嘴与烟斗。烟枪使用的年头久了,外面的包浆显出淡淡的金黄色,不仔细看真看不出原来辣蓼的模样。
“再普通的家伙什保留得法,年头久了,就能成为老古董。”
当然,这可不是老李头刻意跟他说什么道理,他可没有那耐心,听上去就是在自言自语。
李末可是往心里去了。就是拼命地想活下去,争取活得久一点,至于那什么老古董,他不懂。
这么些年,李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种错觉,那老李头好像一直就那样一幅老头模样,只是比寻常老头精气神更足一点。
老李头领着他去了两趟山里,教会他认识几种草药。
第一次进山,李末背着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筐,老李头在前面走,一路黙黙走,偶尔会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自己的苦自己吃。”
李末背着大筐,拼命地跟在老李头后头,害怕走丢了。
老李头总能在李末感觉自己快要脱力的时候,会找个地方坐下来,拿出烟枪抽上几口。
也不久坐,正好李末可以缓缓劲,又有力气跟上老李头。
老李头教李末认几种草药,其中一种李末印象尤为深刻,李末走到后面脚上打起了水泡,那个痛,水泡破了更是钻心地钻,只是他咬着牙不叫唤。
老李头在一次歇脚的时候,从地里拔出来几根草,就着旁边的溪水洗净,甩干,随便找块石头捣捣烂,敷在李末流血的脚上。
李末前脚还感觉痛不欲生,后脚就觉得一股清凉劲从脚底板涌起,浑身一哆嗦,紧起来蹦跳也没有一点痛疼,双脚又是自己的了。
老李头回头就把李末丢在山里,丝毫不管不顾李末的死活。
李末可没想别的,只是一门心思想把大筐填满。
不过采过来采过去,也不过刚刚铺满筐底。
李末想着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家,天真黑了可不是闹着玩。
生活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教着李末慢慢长大。
而说到长大,到现在,李末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
精瘦精瘦,经年累月风吹日晒雨淋,脸庞比其他同龄黑很多。
就像长在野地里的草木,没有人照料,好像长得不起眼,却韧性十足,饱经风雨,反而显出一番别样的勃勃生机。
采草药,不过是李末的一种生计而已。
那棵大榕树就是他深爱的一棵树,每年树上结满了榕树子,那榕树子成熟了,深紫色,吃上去酸酸甜甜,虽然不扛饿,到底让嘴里不闲着,感觉不饿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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