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泛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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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期，米业流行的潜规则是“杂牌米加香精熏制成名牌香米”，把挑剔的主妇们气得够呛。其实那样炮制香米的主意并非今天才有，更早前就有商贩用人工合成的“竹香精”染绿白米，美其名曰“绿色大米”，价钱是普通大米的五倍。想不到时光流转，从绿米到香米，还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岂止现代有这样的香米？几百年前就有了。清代李渔《闲情偶寄》中说得清楚：要让待客的米饭更好，“使之有香而已矣”。办法则是“预设花露一盏，俟饭之初熟而浇之，浇过稍闭”，然后拌匀即可。这里的花露，是“摘取花瓣入甑，酝酿而成者也”。就是用花瓣蒸酿出花露，带着花香，浇在米饭上，平添异香。李渔还告诫，花露浇米饭，应以蔷薇、香橼和桂花的花露为好，因为玫瑰之类的香味显非五谷所有，容易露馅。

与现代奸商的歪门邪道相比，李渔的办法属于美食家的独门秘籍。毕竟与现在潜入米堆冒充大米香味或颜色的化工香精不同，过去的花露算是纯植物提炼，很绿色很环保。李渔明确说过，“富贵之家则需花露”，说明那是有产阶级的嗜好。好比《红楼梦》里王夫人就曾给宝玉两瓶“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正与宝玉封建官僚家庭的出身相符。不过王夫人的花露食法不是进米饭，而是当饮料，“一碗水里只用挑上一茶匙，就香的了不得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把王夫人的花露象李渔说的一样放米饭里？书里没说。因为当时王夫人给宝玉以花露，只是因为宝玉挨了打，袭人怕他“急的热毒热血存在心里”，不肯给他喝酸梅汤。而按照中医的说法，玫瑰花行气解郁、和血止痛，木樨花也就是桂花，其效用则是行气化痰、止血散瘀。想不到王夫人这花露给的还真是对症，想来宝玉喝了这两瓶纯天然的花露以后，马上就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屁屁不红了吧。

说到疗效，复想起五代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中说杨贵妃“酒初消，多苦肺热，尝凌晨独游后苑，傍花树”，“口吸花露，藉其露液，润于肺也”。杨美女可真是干脆，直接趴树上喝花露，堪称原生态啊。不过这让我很不厚道地想起张大师说的，“把吃出来的病给吃回去”，原来杨美女才是大师的前辈。可以多说一句的是，树上开花且润肺的似乎不多，枇杷花是其中的一种，看来皇宫后苑的植物也很家常嘛。

还是回到米饭为什么那么香吧。其实，现在要做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哪需奸商们用输液管加香精拌匀制成“香米”呢？传统而正宗的方法早就有了嘛。除李渔以外，清朝屈大均还在《广东新语》中提到龙眼花露，“取其露以点饮食，绝甘美”。再加上王夫人和杨美女那些实践经验，我们能创新出多少新鲜异香且富有国人至为喜欢的功效型香米啊。放着这些大大方方的法子不用，却暗地打起化工香精的主意，实在体现不出群众的聪明智慧，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