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仪壹

发丝垂于脸旁，也无发冠束好，只随意扎了个发带，骨节分明的手用三指拿着茶盏，缓缓地据着盏中的茶水，放慢了语速道:

“白族有三道茶，称之为绍道兆。第一道茶，称其为清苦之茶，第二道茶，称其为甜茶，第三道茶，称其为回味茶。”

林素衣壹

闻言至此，抬手拂了拂衣袖，收了纸伞，立于一边，前行几步在他对面落座，看着他为自已斟上一杯茶，顿了顿，道:

“我知道，你曾说你的绍道兆最为拿手，却只为我做了清苦之茶与甜茶。”

萧凤仪贰

萧凤仪将视线从茶水中移下，看向这略为清冷声音的来源，人如其名，她芳名为林素衣，平日里无寻常姑娘家的艳丽衣裳，以前都是身着淡蓝色银丝仙鹤织云锦，外衫为素白色棉麻丝纱衣，一个挽云鬓，一束发垂与胸前，头饰从无绢花，只戴一个雨罪簪。只是现在却身着一身浅粉色长裙，上绣金丝飞花雀，一副翩然展翅的模样，像是要逃离什么，依旧是那个挽云鬓，上面却不带了那熟悉的雨罪簪，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金黄色的羽化飞仙。以前只略施粉黛的她，突然见她这番打扮，心下没由来的紧了下。凝眸看了半晌，将眼移开，望向她身后的那片阴云覆盖住的天，想着连这天竟也不肯放晴，道:

“对，你我初见之时，我为你做了清苦之茶。你我漫步子虚阁时，我为你做了甜茶。如今我才知，原是没有什么子虚阁的，如梦如幻的地方罢了，我却执着了这么久，叨扰姑娘了。”说罢，不再摇着茶，却还是未饮下一口。

林素衣贰

林素衣看着落座在亭中石桌前的公子，念起当日子虚阁，不过是山向游玩误打误撞而至，自那离开之时也下了雨，回眸望至此处，不知是从未有过这个地方，还是雨中深厚的雾气将阁掩埋。轻轻一笑，道:

“凤仪，那子虛阁无非是虚无之地罢了，何必执着于此。你我终是并非一路人，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方向。那日你传信与我，说是看出我心猿意马，便不再让我勉强，从此一别 两宽。那日我恰巧也想传信找你，今日我便对你说了吧，我已有了要许配的夫家，婚期已近，我们没办法在一起长长久久，我记得你带我去看戏，你说戏子高楼歌不休,梦醒黄粱几多愁?情爱落清酒。你说得对，情情爱爱本是束缚人心性的东西，不然又怎会有借酒消愁一说?”

萧风仪叁

前面的话还能勉强按耐住心中的波涛汹涌，拿着茶盏的手指尖泛白，微微有些颤抖。随着她的声音，骤然进入耳中的是夫家二字。指尖用力，手种的茶盏应声而碎，任凭碎片划伤手掌，忽然间瞥见她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甚至连同情都未存分毫。嘲弄一笑，站起身来看着她

“这就是你不再身着素衣的理由?你说，情情爱爱本是束缚，又为何要和他人成亲?你们婚期将至，真好。你从未想过我，一丝一毫的情感都没有施舍。”看着她又张开的嘴，道:“不必解释什么，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既要成亲，那就不必在我这空耗许久了。萧某在此祝林小姐新婚大吉。”

林索衣叁

“人都是会变的，行事风格也好，衣着打扮也罢,没有谁永远像最初那样。我是，你亦是。不再和他对视，转身看向细密的雨帘，伸手接住从帘上滴下的雨滴。道:

“那素衣多谢公子祝贺了。”

说罢，弯腰拿起纸伞，道:

“雨小了，我也该走了。萧公子，保重。”

萧凤仪肆

看着将要离去的她，终是说不出太重的话，只又唤了一声，

“林小姐，你说过，喜欢无拘无束做一条无拘无束的鱼儿，在江海不受束缚，也愿游历各地江海。今后，我便去各地江海，为你游历。”

林素衣肆

闻言至此，撑伞的手微微颤抖，稳了稳心神，扬声道:

“萧公子不必执着了，年少的戏言罢了，公子，保重。”

说罢不再留恋，疾步离开。离开了这个亭子和他的视线，不知是雨还是泪。脸上湿热一片。

萧凤仪伍

看着她没入雨帘的背影，未曾再有过停顿再有过回头。静静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知多久，回过神时，用已经停了，只留下了房檐滴水的滴答声。静了半响，执笔于一旁木桩上写了三个大字:乌有亭。望向远方不知名的江河湖海，登上了小舟，不执船桨，任凭小舟随风而动，道:

“小生不才，虽略通诗词歌赋，学艺不精，悲喜忧愁皆文中平仄，未能博得心仪之人的芳心，至此终年不相见，一叶扁舟，只存萧氏，再无凤仪。”

手心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水中，乌有亭静得仿佛从未有二人来过，只有桌上地上残留的血迹诉说着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