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猫猫一直在想,被群体抛弃和抛弃群体之间,到底有着怎么的关系,相互又是如何影响的。一个人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伤害,知道过往带给自己的影响,该如何做才能更好把这一切承担起来。
猫猫以前从没被人骂过,无论是父母,还是小学到初中的九年求学过程。
她自小就是敏感和骄傲的。
如今却在高一就碰尽了壁,而她还没从初三被欺骗的情感中恢复过来,生命就如此迫不及待地给她上下一课。
她一直擅长于语文。高一小组讨论,一旦涉及这个学科,每个人都好好听她说话认真询问她意见,而除了需要讨论语文的时候,她再说什么都没人再理她,甚至连座位都要离她远点。
是她主动抛弃群体的么?她觉得不是。她不愿意再和别人说话。
她说她想退学。
家中气氛沉重,她便知自己不能再提起这个话题。
父母劝她此时退学不过如了那个人意,又劝她熬过高一分了文理科就可以好了。
现在想来,抑郁症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有了生理反应。吃不下却开始长胖,回想初中也不过百斤之内的小姑娘。额头冒痘繁多,不再能感受到快乐,不愿与人交谈,睡眠浅、易醒。
一个群体抛弃了一个人,他们一个两个三个人看着被他们集体抛弃的那个人,只会觉得,啧,真可怜真可笑。
而那单一的被抛开的人他是孤立无援,也是别无选择的。
没人帮他,没人在别人都骂他的时候给他一句支持,然后,他只可以装作不需要任何温情、不需要群体地活。
而一开始抛弃了他的那群人,最后还会说这个人“真不合群”。
在那个小县城的高中部,理科生都是聪明的,文科生都是死记硬背的傻子。所以那个班级最后只有两个人选择文科,她一点都不意外。她是其中之一。当她告诉钟红她要读文科,钟红轻哼了一声,你也只配读文。
她只等待着过了高一,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哪怕当时已经没那么用心在学习,高二分班时她仍然因为排名靠前而进入了文科实验班,这便意味着换了班主任,其他老师都没变过。
在得知分班结果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一种盘根错节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后来延续多年。
她想换一个班级的反抗微弱,再次被说服在父母的一片说辞中。命运的安排,父母的要求,她只能一一接受。
她一直记得在一个下雪的初冬,是语文课,她侧着脑袋用手撑着下巴,不停看着窗外窸窸窣窣落下来的雪花,那时的树叶依然是绿色的,雪花就这样擦过树叶,再往下落下来,真的好美。她想起平日绿叶会在阳光下跳跃毛茸茸的错觉。
那一刻仿佛周边的环境都不存在了,只有外面这个寂静的、平和的世界。她好想出去。
语文老师训斥她后面的同学,告诫说好好听课,后面女生满腹委屈地说,明明是周长欢没听课凭什么说我!
声音之大,她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仍然不愿意收回目光和姿势。
在高二,她是独来独往的人。
其实也并没有在所有阶段身边都空无一人。初中、高一、高三,猫猫的身旁都有过朋友,有些人的交情也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只是大概在她慢慢封闭自己的过程中,别人也没了耐心。
说不清和当初的那些朋友们,是谁先放弃了谁。
可是哪怕是今日得知后来朋友们会走,给她机会让她重回当初,她也一样会选择沉默。
当初的境地里,她对人有着过分的依赖却又极度想要逃避。她会伤害到他们。
高中的时光,周长欢,逐渐成长为心灰意冷、固执极端、敏感多疑的人。
三年,她长胖、长痘、失眠、肠胃障碍,县城里的医院说是内分泌失调。
和初中相似的是,她仍然到了最后一年的时候玩命学习。
她计划到每一天每一分钟要干嘛,她为了不睡午觉仍保持清醒用冷水冲泡咖啡,她早上出门带上母亲炒好的饭吃一整天冷饭晚上十一点以后才回家,她每晚三点以后才睡觉。
她知道每个高考生努力的过程大同小异,却不知道为何要努力。是为了家中父母那殷切的目光么,还是为了自己胸口那一团被压抑的不甘心的火焰?
待到高考结束,看着别人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忽然没了任何感受,感觉不到“活着”的真实。
“我与世界仿佛隔了一层玻璃”,她和母亲说。母亲告诉她上了大学就好了。
或许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也不知道除去父母还能跟谁说去信谁,所以乖乖听话,也认真把希望寄予自己也不知道在哪的以后。
当看到班群里开始散发同学聚会的照片,每个人都展露着大大的笑脸高歌友谊万岁,她想着没有任何人过问的自己,开始感到孤独。
也许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想起过去产生过依赖的人吧。
她想起董,想起他的笑容和温柔。
她已经不怨他了。
她翻出董的QQ,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说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现在我做到了。你之前告诉我学校管理严格,现在高考结束,有没有觉得轻松?
那个时候的她尚不知晓,一个人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伤害、知道过往带给自己的影响,这种时候选择逃避并不是最理智的方法。
人可以逃开他人,逃开生活,甚至变换城市逃开言论,唯独无法逃开自己。
每当离开周围环境的喧嚣独自面对自我,曾经受到的重创就会一点点重新显露出来,就算记忆刻意去忽视,身体也会用其他方式代替记得——抑郁症的最终形成可能就是如此。
每产生一次坏情绪,就像往一座山顶下了一片冰凉的雪花,如果一直不去清扫,时间久了,当最后一片雪花轻悠悠落下来的时候,天崩地裂,雪崩了。
这时再怪罪最后一片雪花无济于事,想要修补雪崩带来的损伤也会很难。
猫猫在25岁的今天,逐渐确定自己的想法,明白一个人承担之心的重要性。
不浇水灌溉内心丛生的负面沼泽,也不故作不见任它发展,而是时时观察、分析它,努力与之共存,承担起它“存在”这件事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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