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橡树头步行回家》
玛丽·奥立弗
有什么东西
在这飘满飞雪的天空
在冬季
在这向晚的黄昏
将欢欣带给心
还有时间
可爱的无意义
无论我何时回家——无论何时——
某人总在那里爱着我。
与此同时
我站在同样黑暗的宁静里
宛若任何一株松树
抑或缓缓向前游荡
就像那依然从容的风
等待，
仿佛等待馈赠，
等待雪开始飘落
雪真的在飘落
起初随意地
继而，狂漫不已。
无论我生活在什么别的地方——
在音乐里，
在词语里
在心的火焰里
我一样深深地安居
在这无名的、不可分的处所，
这个世界，
此刻它正分崩离析，
白茫茫狂乱一片，
它忠实得超越了
所有我们对忠实的表达，
我们最深沉的祈祷。
别担心，迟早我将回到家里。
双颊通红，
我将站在门廊里
跺跺靴子，拍拍手，
我的肩头
落满了星星。
在蓬蓬秋景里读一首冬季飞雪的诗，大抵也是一种可爱的无意义。可这无意义让人欢欣，玛丽·奥利弗的诗句像是淙淙流泉，一句句涣涣然流经肺腑和四肢。
“无论我何时回家——无论何时——某人总在那里爱着我。”这句诗让她那清丽冷寂的自然诗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在路边宁静的黑暗里，在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慢慢看到家的灯光渐渐明晰，而迎接你的将是室内的炉火融融，也许还有满屋的油香和肉香，有热气腾腾的汤，即使身在飞雪的黑暗的路边，内心却早已预约了一场饱餐的喜悦，于是能从容应对每一阵寒夜的风。
“某人总在那里爱着我。”多好。无论外界怎样破碎、凌乱，却让人笃信在某个泛着微光的角落，某些恒常不变的东西一直都在。这让人不自觉把自己假想成那个在向晚的黄昏归家的女子，渴盼每一天困倦的归途，那个总在等待自己的人也在场。
可奥利弗那跺靴子都曼妙的心情，岂止是那个人、那个家、那场飞雪带来的。她说“无论我生活在什么别的地方——在音乐里，在词语里/在心的火焰里/我一样深深地安居。”这言语里流露着大地般的踏实和安然，她感触并安享自然的一切馈赠，把这些毫末都纳入自己的自然和宇宙，岿然而自洽。
她和飞雪、黄昏、橡树已没有距离、分不清彼此。所以，那肩头的雪不是雪，是内心闪耀的星星。
过去的时光，从不曾真的被遗忘，隐隐绰绰都是生活铸就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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