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见简书网友于《阅微草堂笔记》颇有微辞,不敢苟同,我喜爱《阅微》甚于《聊斋》,数年费钱五元购于旧书摊,幸喜为全本。
河间先生纪晓岚,以学问负望于天下,《四库全书》外,唯著是书,以如椽巨笔而留意于稗官小说,概亦载道也。其序曰“万事自然之理,即道矣”。观是书则知其所谓。此书除纪事、名物、稽典故、录诗词外,大旨明因果报应,借鬼怪之谈而使民畏。然其于程朱理学及时事处,亦每多讥刺。
其文质朴,信手拈来,不事雕琢,语意皆丰赡。而又以浅易文言编述,故阅之未有华丽惑目、聱牙诘屈之感。兼以文风醇正,志怪谈鬼数笔皆道来。不似《聊斋》,于婉转华美间,含孤愤,挟怨懑。
至若评论、讥刺,则为此书最佳处。所论大都精妙,取无稽之谈言微言大义,可当拍案叫绝之谓。寥寥数笔,而义理跃然于纸上。于程朱之酸儒伪士,笔锋讥刺,言颇风趣。此类篇目虽不多,然几可令人捧腹。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谈《阅微》,云“立法甚严,举其体要,则在尚质黜华,追踪晋宋”,又云“惟纪昀本长文笔,多见秘书,又襟怀夷旷,故凡测鬼神之情状,发人间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见者,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辨,亦有灼见。叙述复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后来无人能夺其席,固非仅借位高望重以传者矣”。“且于不情之论,世间习而不察者,亦每设疑难,揭其拘迂,此先后诸作家所未有者也”。
我以为鲁迅所论精当传神,《阅微》于转变唐宋传奇以来之华奢文风、开志怪又一新气象颇有建功。其文简,其旨丰, 处事贵宽,论人欲恕,故而于宋儒以来世间不近人情者嘲讽有加,而非“劝惩之作”所能概括也。
我不知简书网友所谓《阅微》“自恋的,洋洋得意的,文人的,矫情的”是何所谓?
然《阅微》不足之处亦有二:一者此书为当权处优者之喉舌,若审之于是今,其愚民说教处,诚不乏其例。其二,此书为闲暇消遣之笔记,时作偶记,历时弥久,故些许故事路数前后蹈辙,落入俗套,然此亦为笔记小说不免矣。
若以销时闲玩论之,则在《聊斋》之上,因其篇目繁多,而皆为短制,不过百十字,繁杂者亦不过千言。枯坐无趣,闲卧寂闷之时,于无聊赖之处,把玩一番。最可耗磨光阴。而开卷则阅、闭卷辄忘亦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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