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一阵微风吹动窗帘,掀起一角露出黑漆漆的夜色。四处静悄悄的,林君点燃一支烟,让自己氤氲在圏圏烟雾中。
他的脑海中交替出现着一个7岁小女孩一路欢笑着跑过来,和一个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一路蹦跳着离开的背影。他拿起吉他,弹起刚刚写成的一首歌:
清新脱俗的女孩
你就像校园里的女神一样
你是世上最美的女孩
美丽的女孩
让我爱上你吧
有你的微笑我就心满意足了
只求你不要讨厌我
在这世界上,只为你一个人着迷
在我的心里
即使在梦里也忘不了你
你看我的样子
让我痴迷
沉醉于你的美貌无法自拔
你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美
一定是你前世修来的
内心疯狂的想念你
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叶半居)
一曲结束,林君已经泪流满面。
7岁相遇,17岁分别,27岁再相遇,十年,林君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以为自己能够释怀。不曾想,匆匆一瞥的背影还是让他失魂落魄如此。他放下吉他,再次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仰面吐出一层层烟圈,透过烟圈,那个7岁女孩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出来。
“林哥哥,我要吃彩虹糖。”
“林哥哥,你骑慢点,吓死我了。”
“林哥哥”
“林哥哥”……
女孩清脆甜甜的声音萦绕在林君耳边,白色的连衣裙一点点放大,17岁少女半是羞涩半是喜悦红红的脸庞逐渐清晰。校园外林荫道上,少女在自行车后座银铃般的笑声是那么清脆那么明亮,轻轻围在骑车少年腰上的双手是那么温暖那么柔软,林君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懵懂的少女,含情的眉眼,羞涩的娇嗔,渐渐远去,模糊。再一个7岁女孩牵着母亲的手,脆脆地说:“妈妈,你在看什么?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烟圈散去,小女孩和她母亲的背影也随烟散去,林君拼命地撕扯着自己头发。他无法让自己平静,十年了,他拼命地写歌唱歌,拼命地忙碌,却原来一切都是徒劳,所有的努力仅在一个背影前就土崩瓦解。原来,叶芳,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嵌入自己的心中,些微的牵动就会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林君清楚地记得那个下雨的周末,就在那天,叶芳消失在他眼前,站在人去屋空的熟悉的院落前,17岁的少年哭成了泪人。他没有去寻找,因为叶芳的妈妈告诉他,叶芳去国外读书了,以后注定不会跟他这种穷小子在一起的,因为他给不了叶芳幸福!
十年里,林君拼命地读书、写歌、唱歌,他终于写出了脍炙人口的歌曲,也因此在当地小有名气。没人知道,他的每一首歌都是为叶芳而写,为叶芳而唱。
他想去找她,为她单独唱歌,唱为她而写的歌。但那一声“妈妈”又让他怯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相见不如怀念!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甚至比17岁那年还要痛。
窗外开始泛白,早起的鸟儿已经欢快地歌唱起来了,林君起身拉开窗帘,让晨光洒满房间。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吐出来,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一定要面对叶芳,为她唱一支歌,然后真正放下开始自己的生活。
林君走进卫生间,认真地做着准备,甚至比上舞台前更认真,直到看着镜子前清爽的自己,露出久违的微笑。他带着吉他来到遇见叶芳的街道,坐在那棵树下,开始了弹唱,他相信叶芳一定会再次经过这里。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他一直没能等到叶芳。他不着急,已经等了十年了,他不在乎继续等下去。从此以后,每天到这里弹唱一曲成了林君的习惯,仿佛吃饭睡觉一样。可是他不知道,从他来的第一天开始,有一个女人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每天他来她也来,他走她才走,风雨无阻。
100天后,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日子里,林居弹唱完后并没有离开,下雨的日子让他总是想起叶芳的离开,想起那个突然空去的小院。
低头陷入回忆的林君看到一双白色凉鞋立在自己面前,白色连衣裙的下摆因为淋雨黏贴在小腿上。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如梦似幻,是叶芳!摇摇头,抹一把脸上的细雨,再看,真的是叶芳!
“芳芳,你知道我等你等的好辛苦吗?”一句话,就一句话后,林君已经哽咽着无法成声。
“对不起。”叶芳轻声说道。
“不,不要对不起,芳芳!不管过去的事情,我只想能为你唱歌,只希望能每天看到你,只想能听到你的声音就足够了。”
“林哥哥,其实我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围着你转的芳芳了,你忘了我,好好地成个家,好好地生活吧,我不值得你等。”
林君听到芳芳如此一番话,着急地直搓手,大声说:“芳芳,你放心,我没想破坏你的家庭,我知道你结婚了,有一个女儿,我不会勉强你的!”
叶芳低下头轻声道:“我是有一个女儿,但我没结婚。”看了惊诧的林君一眼,叶芳慢慢坐下继续说:“十年前,那个周五的晚上,爸爸妈妈出门去医院看生病的姥姥,我一个人在家做作业,外面下着雨,我不知道门是怎么开的,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我打不过他,也跑不了,我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来救我。爸爸妈妈为了我的名声,没有报警,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带我去了乡下奶奶家。本以为离开熟悉的人群我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正常生活下去了。可不幸的是我怀孕了,当妈妈知道的时候已经快6个月了,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听从妈妈的安排去做了引产手术,大出血后,医生告诉我,从此后我将不能再生育。”
一阵沉默后,叶芳看了看完全呆掉的林君一眼,继续说:“出院后,我变傻了,我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最后是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不说话。妈妈吓坏了,带着我去看心理医生,带我去外面旅游,看花看海看动物。一年后,我开始慢慢恢复,到当地的一家福利院去打工。当我遇到点点的时候,她才出生三天,被她母亲抛弃在福利院门口。那时候的她小的可怜,我甚至用一只手就可以托住她,她哭的声音特别地细。我抱着她,没有丝毫地犹豫,就直接跟院长说我要领她回家,她就是我女儿。”
“林哥哥,现在你知道了我的一切,该放下了,我现在跟点点在一起,生活的很好。”叶芳站起身来,看着林君说:“感谢你这么多年的惦记,当年为了让你死心,我妈妈迫不得已跟你撒谎,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不知过了多久,林君抬起头来,叶芳已经离开了。雨还在飘着,极细极细,细到无声,细到看不见,但林君脸上却已经湿到模糊。
三个月后,春光明媚,点点在路边放着风筝——一只美丽的蝴蝶,她在草地上欢快地跑着,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如伞一般撑开,蓝天、白云、草地、女孩、风筝、欢笑……
“多美啊!"叶芳痴痴地看着,喃喃地说。
林君牵起叶芳的手说:“你也很美,一直很美。”
“有写新歌吗?我要听。”
“当然,所有的歌都是为你而写,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林君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吉他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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