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枝头,天边夜幕撒满璀璨夺目的星,缥缈如烟的云环绕星间。
京城东道街的一座精致宅院里,故里捻起手中的玉笛微微出神,自顾自退到里侧的杌几坐下,随后把玉笛横在唇边,悠悠的吹了起来。
心随意动,她随口奏出曲调欢快的乐府,吹着吹着,原本空荡荡的新田仿佛填进丝丝暖意,路萱听到廊外的笛声,循声漫步到庭前,就看到故里衣绯茸袭,端坐在庭前吹笛。
那团烈焰般的红色的身影与皎洁的雪地交相辉映,织就成一副动人心魄的画。少女背影单薄绮丽,吹出的曲调出奇的欢快洒脱,似能吹散天地间的寒气,在这寒冬腊月听来,犹如京城四月的春光,让人情不自禁的微笑。
一曲乐府奏毕,少女闻声而抬头,弯了弯唇道“路萱,你怎么来了?”说完就起身走过去。
“故里,我来找你出去。”路萱一身紫绡翠纹裙,肩上披着雪白色大裘,露出小巧的脸蛋,瘦小的身躯,比往日更加美若粉黛,出尘脱俗,故里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凑到她面前道,“怎么?想通了?”路萱含笑点了点头。
“小宇,”言罢故里就唤出自己的暗卫。
“属下在,”面前很快闪出一个人,抱拳屈膝的回道,路萱被这悄无声息的一声给吓了一跳。
故里吩咐了他去打听陆家二公子陆祁年的行踪,很快这个被唤小宇的男人就带回了消息。
两人这就上了马车,直奔京城有名的酒楼——楚浔楼。
隔着一道帘子的马车内传来少女娇嫩的嗓音,“我就说嘛,以后可要长点心,他去楚浔楼干什么,吃喝就罢了,他要是敢对不住你,嘿嘿...”
路萱看着她这模样,看着倒像来打人的,无奈的笑道,“故里,只是定亲罢了,算不上对不起我,男人不都是红杏出墙,三妻四妾的吗?所以跟谁过还不是一样?”
故里一听这话,摆了摆手道,“路萱,你可别如此认命,他根本配不上你,你不喜欢,我们就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管他哪门子公子。”少女闪着大眼睛,骨子里的叛逆劲毫不掩饰。
“谢谢你,故里。”
“跟我还客气什么?”马车里的少女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说地。
楚浔楼在东道街的比较靠右方,所以马车行驶了有一段距离才到。
“两位贵人,里边请。”店小二见两位少女一身贵气,容貌气质更是一绝,自是不敢怠慢。
楚浔楼号称京城“三绝”,美食绝、酒绝、还有...美人绝,面上是酒楼,但东家利用京城贵公子都好这一口,暗地里也有营销姘头,渐渐变得鱼龙混杂,但几年来酒楼一直财运旺达,纨绔子弟更是为美人一掷千金,酒楼赚的盆满钵满。
故里在搬出宫后就将东道街的大小美食都逛了个遍,也是知道他们的通钱暗渠,提出要见酒楼掌柜,就坐在一旁等候。
或许是因为店小二提她二人穿着气质不凡,掌柜没一会儿就前来,他见了二人眼前一亮,忙笑呵呵的迎上来。
“今日我来寻一位公子,劳烦掌柜告知,陆家二公子陆祁年在何处?”故里直接说明来意,就扔了个金元宝到他怀里。
老板一瞧眼睛瞬间更亮了亮,笑容比方才更盛,忙道:“不敢劳烦,不敢劳烦,陆公子与几位公子一道在雅间,小人这就带您过去,只是……小人不敢保证姑娘看到什么……”故里余光瞥见路萱垂下了头,心想这老板可真是个人精,只是有些话真不该说出口听了塞耳,随即展颜一笑,只是笑容颇有深意,“嗯,只是...出了什么事,这金元宝就是赔偿。”酒楼老板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心想两个小姑娘能闹出多大动静,便连声应是。
走到所在雅间门前,便能隐约听到女子的脆脆娇声,酥酥麻麻缠绕心上,故里冷笑一声,看来还是高估了陆祁年,她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去,因为她知道身边的路萱面皮薄,虽然她不喜欢陆祁年,但一个闺阁小姐看到那香艳的一幕,必然会辣眼睛。
她想了想,索性就对满脸不自然的鹿萱道,“放心,今日是替你出口气的,你不用进去,免的脏了眼。”就吩咐小厮给她定了个视野很好的雅间,正对这侧门,之后对路萱挤了挤眉,“等着看好戏吧。”鹿萱被她一弄,忍不住笑起来,拉了拉她的衣角,不忘轻声劝道,“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会对你名声不好。”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路萱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红衣少女就一脚踹开了房门,故里活动了一下筋骨,就索性夺门而入了。
房内旖旎酒气呛鼻的往外钻,故里皱着鼻子走进来,房内众人听到动静纷纷朝门口看来,便看到门口的少女,少女身着红色软银轻罗百合裙,外套一层云雁细棉衣,袖口和领口毛茸茸的,衬着少女脸欺腻玉,鬓若浓云,小鹿眼活泼灵动,宛如冬夜里璀璨的亮星,眉眼间张扬放肆,小巧的鼻子似娇气的皱着,丹唇娇艳欲滴,精致的额头上画着流苏钿,一颦一笑,顾盼动人,灼灼其华。
故里一进来就感到一阵视觉冲击,席内人人都搂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又是亲又是喘的,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故里秀眉一斜,饶是她再见过世面,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香艳场合,而且是青天白日集体宣淫……
以至于她第一眼就在这大型“黄片”中看到一个人,雅间摆着酒席,他与那些醉醺醺,眼神都是欲色的人不同,一身青珀色绣纹锦服拢身,身姿潇洒,如青山玉竹,微微侧过脸来,黑瞳里蒙着湖光山色间的一场春雨,纯洁无瑕。
故里眼神微顿,随即微微一笑,笑容明艳张扬,仿佛天地间为她失色,小鹿眼尽显纯粹,脸色平静的扫过一席人里,盯着一个喝高了的男人,眼睛危险的一眯。
“哟,哪来的小美人,看起来还是个雏,快来爷这里,让爷狠狠疼你……”席上一位喝的烂醉的纨绔色眯眯的看向故里,目光猥琐不堪,在故里身上放肆的流连。
故里居高抬头睨眼看他,眉心突突直跳,半点不见动静,忽然,她扬起腰上的长鞭,“啪”的一声打到那放肆的纨绔身上,他哀嚎了一声,酒醒了一半,龇牙咧嘴的爆起,言语辱骂不断。
故里半点没被干扰到,径直走到陆祁年面前,勾了勾唇,慢条斯理的挥手朝他门面上打去,“陆公子,你老子找你。”
“谁...谁!敢打本公子,找死!”故里毫不客气的又打过去,语气鄙夷道,“耳聋了?那正好,小宇,替他醒醒脑。”她抬下巴指了指窗外的池塘,霍宇会意,正是寒冬腊月,池子里的水冰冷刺骨,话刚说完,霍宇也不知从哪冒出来,还没等众人反应,陆祁年就被扔进水池里了。
耳边冲斥着落水生和救喊声,一时酒楼乱做了一团,小厮张牙舞爪的去禽她,少女轻盈的避开,扬手又是一鞭,力道即狠的打到前头的小厮,他们互相过望,不敢上前,身后传来主人的怒骂声和咆哮声,小厮这才继续挥手去禽。
“慢着!”一声低喝打破了室内的嘈杂声,故里抬眼望去,是方才一眼的公子,众人正怒气冲冲,却被人给遏断,在看那人,刚要破口而出的骂声立马咽回去,仿佛有些忌惮他,韩文被刚才的一鞭打的头脑发狂,语气不满道,“长安兄,这小婊子刚才敢打我!还把陆兄扔池子里!”
顾长安闻言笑了笑,冷冷看着他,韩文暗暗皱了皱眉头,低沉冰冷的声线再次传来,不带半点情面的道,“那又怎样?”一时雅间静的针若可闻,韩文恨的牙痒痒,却不再开口。
这场闹剧就被这么轻易的给揭过了,故里本就不怕这些人,就算闹出点事,自己也是有办法脱身的,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她疑惑的看了看那个男人,心想,未曾见过。
后来,这些纨绔被故里扰了兴致,韩文更是憋了一肚子火,全都发泄到了楚浔楼老板身上,当知道是他收了银钱带自己来的,便蠢得找老板麻烦,伤不到我就找了个替罪羊折磨,陆祁年被救上来之后,一病不起,在楚浔楼寻欢作乐的事传了出去,他是起不来了,陆家人急得团团转,亲自登门道歉,路萱父母顾及颜面就退了这门亲事,故里就顺水推舟将流言引向了男方的错,以后路萱成亲就无碍了。
故里独自坐在院中,看着枝头的嫩芽出神,她听着那天之后的事,只随意点了点头。那天帮她的男人,故里很快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翰王世子——顾长安,听说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只相貌俊美如斯,行事果断狠辣,很少有人敢得罪他,适而那天的风波之后没人敢对他出言不逊。
故里想,既能成为世子,必然不是如表面那么浑,只是她一直奇怪,这样的人怎会帮自己,故里不认为他会害怕得罪那些权臣的儿子,但即便如此,自己一个女流之辈,他怎会无故帮助?她等了几天,发现他并没有找上自己,也没有向自己要什么东西,自己对她仿佛没有价值,她不信有人非亲非故会仗义执言,这个世道,本就不是好相与的。
故里想啊想,觉得最靠谱的理由就是翰王世子他大发善心救下了自己,不然其它可真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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