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好消息，坏消息>
“师傅，您一定知道解毒的办法了对不对？！
“师傅，吟空求您，求求您帮帮萧凌吧！
“师傅，萧凌他不应该受这么大的罪！”
清漪长老刚昏昏沉沉地从万卷藏书中挣扎出来，开门就看见了跪在沉书阁门口的沈澈。
“啊？”
长老刚刚闲下的想法，一瞬间又炸开了锅。
“你以为为师这几天是在里面睡大觉吗？
“要是有解毒之法，为师会跟你藏着掖着的？
“你个不孝子，不说心疼心疼你师傅我一把年纪了还得替这个家伙拼老命查书，还莫名其妙地一大早跑到门口来吓唬我。
“把心搁到肚子里头，这毒发时虽然可怕，但所幸他中毒不久，一时半刻还不会伤及性命。为师这几日虽未查清解毒的办法，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为师找到了克制寒毒的良药。坏消息是，若时候久了，我们还解不去那小子身上的毒，‘黄粱一梦’极有可能会活活耗死他。”
“那，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五年，最短就不太好说了，一切还要看他的造化……
“我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清漪长老脸色黯淡下来，一腔悲愤全部化作了对温檀的担忧——这小子身上虽是有几分邪气，但是本性不坏，戾气这么重，是因为他为温氏血脉，却也与他承受的委屈脱不开干系。况且平素为人又极懂事，确是个招人心疼的孩子。
这么看来，那景熠师尊十有八九并非受他蛊惑，而是真正把温檀看作了自己的骨肉。
只是景洪掌门，到底是何居心……
“师傅，萧凌他已经知晓自己中毒的事，您说的这些，是否要继续瞒下去？”
“嗯？能瞒一时算一时，乐在当下，总好过让他掐着日子数命活……
“你现在去祛暑山庄附近的涟池采些向阳处的避寒草，再去向祛暑派的掌门求些烈苍耳。祛暑山庄距泠水阁不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你就能回来了。”
“是。”
“千万拿上潋赤剑。莫濯那老儿的二儿子是个痴的，此去求药，你要尽可能得避开他。”
“是。”
想起莫仲那厮，沈澈的心微微悬了起来——
十四岁那年，他曾亲眼见过莫仲强逼着祛暑派的一位弟子与他过招。
全用实实在在的随身佩剑，以命相搏。
那弟子最初不过是想着做做样子，给足二公子面子，以后自然好过，因此不防被莫仲一剑劈开命门。虽侥幸未死，却只剩了半截身子能动弹，在山庄苦撑两年后，就被打发回了老家，不明生死。
莫仲若仅是武艺高强倒也不足为惧，可怕的是，那人一旦拿起剑，就像疯了一样，凡是对手，不问来历，必要斗出个生死高下。
说不惧是骗人的，但是说不去，更是困难——近一个月的相处，他对温檀，已然割舍不下。
——这……是师徒吗？沈澈曾为着自己异样的情愫，在背地里不止一次地质问过自己。
目送沈澈离开的背影，清漪长老捻着胡子，轻轻摇头：看着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他如此对过谁。“君子之交淡如水”，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徒儿，怎么就被那温檀带成“小人”了呢……
长老看他俩的光景，倒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位故人……
祛暑山庄外，一向深居简出的泠水阁沈澈此刻正贼头贼脑地打量着涟池。
“澈哥哥？”
沈澈被这突然响起的小奶音吓了一激灵，循声看去，莫家三小姐莫琪正向他奔来。
“原来是莫姑娘……”
“你既来了我家门口，怎么不进去找我呢？还亏的是我的米粒聪明，听见你的脚步声就跑回屋去咬我的裙角，一路把我引到了这里。”
这莫家三小姐，也曾在泠水阁随清漪长老学过一段时间医药，但因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头脑又不够灵光，视规矩为无物：不但带着小狗米粒在内舍撒欢，还故意扰乱沈澈的修习，折磨的沈澈身心俱废。
一个月下来，医药只学到半点，祸倒是闯下了一堆。
最终，在经受爱徒一天一夜的哭诉洗礼后，清漪长老客客气气地把这尊神仙请出了泠水阁大门。
想起从前悲惨的经历，沈澈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不妙，这还没进门就碰上了莫仲亲妹妹……
“澈哥哥，你这是在找东西？”
“避寒草。”
“啊，是不是你在冰谷历练的时候受了寒？来来来，避寒草都长在这里，澈哥哥随便摘。”
莫琪这一提醒，沈澈才想起自己只顾着赶路，居然忘了找个借药的由头……
沈澈一边大把搜刮着避寒草，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对……莫姑娘，在下还有一事相烦，不知可否向你讨一些烈苍耳？”
“嗯？！这烈苍耳可是父亲的宝贝，况且，一般寒气入体，避寒草的药力就足够了，澈哥哥竟要用上烈苍耳为药引？！”
眼见那姑娘的眼眶要开始泛红，沈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头疼地辩解：“是，是长老太小心了，说我寒气侵体多日，恐中了寒毒，所以特教我前来求些灵药。”
“澈哥哥，你受苦了……”
莫琪眨巴着泪珠，向前一步，小手伸向沈澈胸口，眼看就要扑进怀里——
千钧一发之际，沈澈下意识侧身，还不忘抬脚使个绊子，莫家三小姐就这样狼狈地趴在了涟池旁的泥地里……
“莫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是在下唐突了。
“既然这烈苍耳是祛暑派的宝物，麻烦莫姑娘带我前去拜见掌门，多有得罪，还望莫琪妹妹海涵。”
没等莫琪的脑筋转过弯儿来，沈澈就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拔了出来，无比无辜地向她赔礼道歉。
这一声妹妹喊得莫琪甚为满意，自己刚才出的丑便被立刻抛之脑后，连摔跤的原因也忘了深究。
“无妨无妨，走，我带你去见父亲。”
“多谢莫姑娘。”
“嗯？谢谁？”
“莫琪妹妹……”
沈澈在心里给温檀狠狠地记下一笔：为了给你疗伤，害得师傅我出卖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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