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来

文/弋一

山穷水尽之后，一定柳暗花明，

前提是你能坚持。

熬下去，扛起来，前方有光。

——洞见·安娜贝苏

弋一/拍摄/于异乡穹顶之下

01 pee

夜幕四合，天一半陷落黑暗，一半献给黄昏，阳光从云朵中穿出来，仿佛只剩下柔和的橘色外衣。

流动的景致下，夜一点点越过昼，芦苇荡随风摇摆着。

高速公路上是不能随时停车的，但人渴望得到一个卫生间的愿望，在此刻达到顶端。

风景已经再也无法欣赏了，对身体本身的关注，远大于身边一切美好的冲击。

“大哥，还有多久才可以上卫生间？”

“40分钟。”

忍了40分钟后，人只能咬着牙匍匐着，头贴近地面：“我不行了，真的，还要多久？”

司机大哥心疼着如此忍耐的爱嘉，另一个来接她的小姑娘在旁边搭腔：“快了快了，前面就有卫生间。我也想上，一会儿我陪你去。”

可她越这样说，爱嘉越把注意力集中到肚子上，末了，她略带央求地含着泪说：“你等会儿说话，我不行了。”

夜，彻底陷落黑暗的时候，车子又在公路上疾驰了20分钟，身体临界点到达的时候，收费站到了。

司机大哥很有经验，一出收费站口就停下来：“小姑娘，到车尾去上卫生间，切记不可跨越高速防护栏。

爱嘉咬紧牙点着头，一溜烟跑下去——已经顾不得后方是否有人看了，这时候，个人是大于一切的。

司机大哥打开示廓灯和双闪。后面涌上来好几辆出站的大货车，第一辆货车司机远远看着打双闪的车，以为有什么要帮助的，就连续两次闪烁远光灯，这才发现爱嘉。

高速上这样太危险，于是大货车司机停下来，一直开着那盏远光灯。

于是，后面跟进的两辆大货车也纷纷停下——人们用远光灯开辟了一片暖意。

爱嘉暴露在这样的灯光下，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了狼狈的样子，可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几十秒后，她站起来，向大货车司机们双手合十、鞠躬示意，三辆大货车各鸣笛两声，而后匆匆开走了。

在这短暂的相遇中，所有人把善意给予对方，爱嘉在心里悄悄许愿：希望货车司机们出入平安，永远健康。

02 崭新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是凌晨6点33分，来接待的老师已经到了快一个小时。老师非常精神，身体透露着经常运动的干练。

他拖过爱嘉的行李，转到门外等着的SUV上。这辆车的后车厢被完全清空了，显然是怕爱嘉东西太多。

异地的早晨，阳光却那样明媚着，六点多的奶茶馆里，挤满了人。

喝到了非常正宗的锅奶——用黄油、炒米、奶搅和（一种类似于炼乳和奶油的半固态乳制品）、奶皮、奶茶熬制而成。再加上牛肉馅饼、酸菜蒸饺、小菜——丰盛的一切向爱嘉招着手。

但几乎整夜未睡的爱嘉，为了迎合着主人的热情，极力吃下一切。

记不清多少次，爱嘉觉得睡眠比饮食更重要些。

住宿的屋子离办公的地方非常近，新置办的电脑和工作桌，以及新同事、新环境。

爱嘉沉默地记住眼前的一切，又被同事带去买了欠缺的各种生活用品，大部分费用都是对方承担的。

所有人，用温暖和笑意迎接着满脸带着腼腆、羞涩的小姑娘。此刻，爱嘉从心底里觉得被这座城市接纳着。

连续接过几个问询电话后，又辗转买了被褥，爱嘉终于被安顿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一夜未眠的爱嘉，躺在带着家的味道的床单被罩上，沉沉睡去。

03 安顿

C市的两会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老师送完爱嘉后，匆匆忙忙赶赴两会现场。

下午，等到爱嘉从睡眠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老师的电话又打来，电话内容中是一种安慰的口气——他害怕这个远赴千里、孤身一人来的小女孩，在异地感到陌生和恐惧，尽可能地周全着。他告诉爱嘉，等两会一结束，就好好给爱嘉接风。

全新的生活开启了，尽管，爱嘉在内心里充满忐忑，还是被这座城市宽阔的街道、漂亮的鸟巢状体育场、圆形博物馆吸引着。

果真，熟悉感抵达不了的地方，还有文明带来的温情。

一路上，爱嘉带着的猫咪吓坏了，瞳孔扩充满整个眼睛，挤占了碧绿的双眸。

直到下午天色完全暗下去的时候，它开始探出小脑袋，探索着它所不熟悉的一切。

爱嘉从没想过要丢下自己的猫。

独自前往如此遥远的城市，也想尽一切办法与办事人员沟通着，终于把猫咪一同带来。

于是，这座城市里多了与爱嘉一起度过漫长岁月的灵魂，她们彼此慰藉着。

爱嘉的猫咪性格非常胆小，但因为有爱嘉陪在身旁，短短半天，它就愿意外出踱步了。

爱嘉看着它把尾巴高高翘起，缓慢地、半弓着身子走向她，她想到：于世界来说，她们都如尘埃一样渺小，可在彼此的世界中，她们都是对方的光，焕发着无限暖意。

前路迢迢，是身边看似流浪着的一切，让爱嘉感受到了光明和善意。

莫问前路无知己，山穷水复有光来。

---

弋一/拍摄/于临行前的日料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