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你有没有一个曾经很熟悉，现在却再也没去过的地方？我有。

小时候基本上每个周末我都要执行一个重要任务——骑车去五六公里外的外婆家给他们送饭。

外婆有五个儿女，但都不在身边，有的在市里，有的在县城。两位老人始终不愿意跟任何一个孩子生活，哪怕大舅（他们的大儿子）已经在当地被传为大企业家级别，他们仍然坚持守着自己简陋的小卖部。对于他们来说，孩子们的生活是孩子们的，而小卖部门口热热闹闹的街道、来往街里街坊相互一声招呼声、这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才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外公外婆吃饭很简单，不做复杂的饭菜。于是周末妈妈总会做些饺子或者蒸面条之类的，趁热装在小瓷盆子里，外面用干净的毛巾裹几层，就成了简易的保温盒。然后我就骑着自行车乐乐呵呵的上路了，当时每周这一趟送饭就像我的一次小旅行，蹬着自行车穿越几个村庄，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吹着小风，欣赏着沿途大片的田野，感觉也挺惬意的。

这样的“小旅行”，我跑了好几年，渐渐地外公外婆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那一天，我把饭送到之后，准备回程，外公外婆俩人和往常一样在门口送我离开，反复叮嘱我骑车子慢点。我骑到坡上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佝偻的身影还矗立在门口目送我……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外公外婆原来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们还是不愿意麻烦儿女，选择独立坚强地生活。但是，他们真的很老了，真的很孤独……瞬间我的泪水决堤，我使劲瞪着车子，任下坡的风将泪水吹散到满脸。

后来几年我到外地上学，回来后工作，专程给外婆送饭次数越来越少了，通常是去洛阳路上专门拐去看望一趟，听听他们几句家常也觉得心安。

再后来外公去世了，近九十岁的外婆仍然不接受儿女的劝阻，依然倔强地坚持不去任何一个孩子家，依然要一个人守着他们的老屋和小卖部，于是每个孩子轮流晚上陪她。清楚地记得那时我妈妈也刚刚当上了奶奶，又要照顾家里的小宝宝，忙完再去陪伴外婆，舅舅们也都很忙，要上班要工作，通常白天并不能回去照看外婆，只能晚上回去陪她度过外婆害怕一个人度过的夜。“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外婆有五个孩子，每个孩子都过得不错，也都很孝顺，可是当老人需要的时候，儿女们却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并不能总是陪伴左右悉心照顾。而外婆也从不抱怨，只是每天黄昏时就坐在小卖部门口，身子侧向孩子们回来的方向不停地张望着……

又过了几年，九十多岁的外婆也去世了。

从此，外婆家，我再也没有去过，是的，一次也没去过，有时路过我也刻意绕到新路走——我害怕看到那么熟悉的老房前，却再也没有外公外婆熟悉的身影……

不经意，泪水裹挟着思念，又已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