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站在大桥的边缘往远处眺望，夕阳的余晖懒洋洋的洒在湖面上。吸完最后一支烟，我不再犹豫，松开握住栏杆的手，向下坠去。

1

“出去以后找个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

狱警边打开门边对我说，语气平淡，似乎这个场景已经重复过很多次。

“诶，明白。”我殷切地向他点点头。进去的时候21，在出来时已经快35了，熬了这么久，总算是熬到头了。

看着眼前的铁门，触手可及的自由让我的心略微跳的快了些。深呼吸一口气，抑制住颤抖的双手，我慢慢拉开大门。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娇艳的花，挺拔的树，灵巧的鸟，这都是无数次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场景。可不知为何，我的心感觉空荡荡的。

孤零零的我站在路旁，等待去市里的车。

2

我叫刘恩，出生于中薪家庭，父亲和母亲在一家公司相识并相恋，结婚后没一年便生下了我。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肯吃苦，有才干，打拼几年也攒下了不菲的财产。

出生在这种家庭本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可父母太忙了，似乎永远有忙不完的事，以至于有次连续几天不回家，如果不是我的哭喊声被邻居听见，或许我就英年早逝，饿死在家里啦。

奶奶听说这件事后，将他们两狠狠骂了一顿，然后连夜把我接到乡下。

乡下比城市有趣多了，虫子蝴蝶蒲公英，蜻蜓蜜蜂草蜢子，在这里，似乎有数不完的新奇玩意儿，奶奶也乐意陪着我瞎溜达，我们经常从早上逛到房子都点起灯，路上的鸡鸭归笼才回家。

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奶奶拉着我手，笑着问我：“小宝，今天高不高兴啊。”

“高兴。”

“你爸妈那开心还是我这开心。”

“我在爸妈那都得饿死。”说到这我还顺势做了个鬼脸，逗得奶奶笑的前仰后合。

睡觉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要是这样的生活能持续下去该多好。

3

奶奶死了。

爸爸说，人是会老死的。

在下葬那天，其他的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有我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几年未见了，印象里强壮能干的父亲似乎老了些。父亲红着眼睛，关心的安慰我说：“小恩，不要太难过了，以后爸爸陪你玩，给你买好多好多玩具，好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故作神秘的小声道，

“奶奶以前和我说过，我要是有一天见不到她了，那是她在和我玩捉迷藏嘞。”

父亲当时就红了眼眶，抱着我痛哭起来，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永远的那么坚强，勇敢。

“不哭不哭。”

我慌乱的安慰着他，可父亲大颗泪珠弄湿我的衣服，悲切的哭嚎声吓得我一起大哭起来，就这样，父子俩在灵堂里哭了很久。

之后我被父母接到城里，生活开始展现出它坏的一面。

父母依旧忙碌，尽管家里多了个保姆，可在我看来生活还是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在无人看管的状态下，我开始野蛮生长，抽烟喝酒烫头，逃课打架斗殴，总之就是怎么引人注目怎么来。父母知道后，似乎是弥补以前对我的亏欠，只是管教几句便草草了事，从此以后我也愈发大胆起来。

在后来的一次打架时，我失手将一个人打死了。当晚就进了局子，警察向我问话我什么也没说，直到看见匆忙赶来的父母时，眼泪像大坝决堤般止不住的流。在那天晚上，我发现父亲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5

经过几十分钟钟车程，我站在了阔别已久的家门口前。记忆深处那道锁慢慢融化，大门上残破的红猫贴纸依旧坚挺。

在我坐牢的那段时期，父母一次也没来看过我，我没有埋冤他们的意思，我很清楚我以前做的事有多混蛋，只是，可能的话，我还是想见见他们，一眼，一眼就好。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敲门时，突然身后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伙子，站在我家门口干嘛呢。”

一个手挎菜篮子的中年大妈警惕的看着我。

我愕然道：“姨，这是你家吗？”

大妈白了眼，顺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让开让开，别挡道。”

随着房门关闭，我激动的心也冷却下来。

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父母或许搬家了，我们之间本就脆落的联系通道也彻底断开了。

在狱中，我总想着，出来后先给父母磕几个响头，只求心安。

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大桥上，在延绵的大山承托下，河水显得深不可测。

魂牵梦绕的生活就在眼前，可是一切又显得不重要了。

我慢慢跨过护栏，点燃一根香烟，静静看着带着金光流转的大河。

“这里作为人生的终点，也不错。”

6

看着眼前陌生天花板，我又些懵。印象中，我已经掉到河里了。

“你醒啦，算你小子命大，是她救的你。”

“Hello”

护士身旁站着一位大概二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笑着和我挥手。

她上着白色吊带，下穿一条超短裤，面容姣好，年轻靓丽。

我突然有些害羞，“谢谢！”

“嗯，你是刘恩吧。”

“你怎么会…”

“先别打断我，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说。

仿佛有预料般，我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泪水从眼眶里漫出。许久着后，那女孩和我讲她其实从监狱开始跟了我一路，知道我跳桥时才出现并救下了我。

我默默的看着她，“你是？”

“我是被你父母领养的，你好，我叫刘倩。”

“我父母，最后说了些什么吗。”

刘倩红了眼眶了，“他们说，他们不在了，还有我陪你，另外，他们不怪你。”

我沉默的坐在病床上，泪水却以遍布脸颊。

7

生活一直是这样，我们并不是生活的主人，而是在它不断的给我们定下目标后，背负着这些艰难前行，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