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者※龙智
一大清早,老妈出门,我叫住她,问了一句“下午你去接孩子吗?”
她说“你去”,我模模糊糊装作没听清楚,其实是希望她去接,想着自己要忙自己的事情。于是我又再问了一次,她明确地说“你去接,我不去”。
我当时心中有一种很不爽的情绪,但是2秒钟过后,我心里小开心了一下:不错啊,翅膀长硬了,我妈真的是我妈了。
理性而言,接孩子本来就是孩子父母的责任,所以接孩子不应该是祖辈的任务。
但我更愿看到其他方面的变化:在我妈笃定地回答中,我看到了她的“自己"。而即便是在半年前,样子也完全不一样,那时的她可以说是我、我老公、我儿子共同的妈妈,一天到晚操心不完,凡人凡事都要管。
最初的改变应该源自于我对她的鼓励。去年在她与父亲关系不太好的时候,我希望她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给自己更多的空间,我当时建议她去报老年大学学习班。说起来,我妈初中毕业,没有更高的学历,她总是希望我多读书,她仅生养了我这一个孩子,于是不可避免,她总是在成全我多读书方面给予了极力的支持,反倒是我让她多学习多看书的时候,她总是扭捏着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很笨学不会。
虽然一开始的她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但是我十分相信这些鼓励与建议给她的内心种下了一颗小种子,尤其是她在很偶然间碰到的邻居阿姨也在老年大学学习。各种因素的促就,让我妈在谈及个人学习的时候,眼睛里不自觉般开始放出了光芒。
前段时间一家人出游,我把单反相机拿给我妈拍了几张,毫无经意间我发现她的照相水平竟然很不错,于是就顺口夸了几句,说“哎呀每次都是我给你们拍照,自己的照片都没几张,这下轻松了,有人接手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字句算是给老妈内心想要学习的种子浇了水,没几天她便兴致勃勃地跟我说邻居阿姨学的就是摄影,她想跟着去看看。我大力赞成。于是老妈就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启了她的老年大学之旅,正式成了国家开放大学摄影专业的一名学生。而后,她便逐渐习惯并很享受于家庭群里大家对于她“老年大学生”身份的随喜。
在最近的聊天话题中,我们娘俩之间开始越来越多地聊到拍照、交摄影班作业、学习进步、班级同学联谊出游之类的。我是一个很缺乏耐心的人,每次她在跟我讨论问题时,都是我很好的对境,折射出了我骨子里的不少问题,比如:傲慢。
记得一个情景细节。有一天,老妈在求助我一个相机功能项时,我觉得这是很常识性的问题,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这个东西怎么都不懂。让我弄,我不也不懂嘛!”
事实上,解决问题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会,所以不自觉地承认自己也不懂。这话一说完我妈和我都笑了起来。
我笑,是因为我认识到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没有耐心的无知者,却自视被别人请教。
越来越无法帮她解决技术知识方面的问题,我便想着找帮手。上周末跟她一起到亲戚家,带着相机,请教亲戚家的专业摄影师。我妈学习,我便在一旁听,一来可以当她的模特,马上操作实验;二来我也想蹭蹭课,我不懂的东西太多了。35拍全身、55拍半身、85拍特写,我们年轻人觉得很好理解的东西,老年人却要不停地背。晚上我提及了两次“我要回家了”,她和亲戚居然还在研究相机,我只能耐着性子做模特,帮她学习慢速拍摄功能。
在某一个时期,我一直埋怨我的妈妈管我太多,其实现在仔细想来,也许是我自己表现出来了太多的需要,而她十分爱我,所以才会对我如此的付出。爱得太多便是束缚,追究根源,我的束缚来自于我自己的懒散不作为,我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不断求助外援,所以是我自己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我的家人。我曾在2月回归家庭的正念写作中提及到“我的妈妈把我当成了她的丈夫”,那时的我满怀抱怨,认为是她需要我,而非我需要她。此时此刻,我要纠正,其实是我把她当成了我自己,用她弥补了我本身缺陷的那一部分自己——一个贤妻良母。
至此,我看到了一个新的有生命力的女人,她开始有属于自己的兴趣,开始树立信心,开始感受到孩子独立之下的个人自由。她的知识不多,但是为人单纯且踏实,她的踏实在于只要她拥有一件符合她价值观的事情,她便可以表现得很优秀很聪明。是我一直没有关注到她的优势,而只是把她当成我解决自己懒散个性的佣人。
我为她的收获感觉到开心,虽然目前她还是在为我解决我生活上一些我不愿意做的琐事,但是帮助的性质已经大大超过了代替的越位。事实上,她已经有属于她的空间,在近大半年的建设下,这个开始拥有信心的女性,与我的父亲的关系开始融合,我们又开始合作共赢。
在一个家庭里,每个人都需要心理上的独立,这是必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与位置,只有如此,才可以拥有真正的自立与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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