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娘老说,老六生下来就眉清目秀的,比他上面三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好看,却哪想,右腿不得力,是个残废。

老六小时候就是个闷葫芦。家里孩子多,啥吃的都轮不着他,他也不吭声,稀汤就稀汤,菜汤就菜汤,呼哧呼哧吃个精光。一天都不容易听他说一句话,也没人想得起他,他时常蹲墙角一蹲就是半天。
隔壁二大爷说,造孽哦,送娃去上学吧,还能睁睁眼。
三大爷说,家里穷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哪还能顾得上他?
老六就没有机会识字了,打小跟着三大爷后面学编柳框,因为腿脚不方便,也不到处闲逛,整天就琢磨编柳框。说也神奇了,那柳枝在他手里,要多柔软有多柔软,他的手整日不闲着,小石头在地面上画个草图,编什么像什么,活灵活现。
等到长成十八九,退了少年模样,再不穿破裤烂衫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奇的发现,老六长的细皮嫩肉,有棱有角。那腿脚也比小时候好很多,不明眼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走路有点高低不平。
有一次赶集。平日里都是三大爷去赶集,不巧那日有点不舒服,就让阿六去了。他来到集市,盘腿坐下来,把各种各样的编具摆好,也不吆喝,继续编着手里的篮子。
18岁的兰花恰巧那天出来买菜。她见前面的一个地摊已经被围成一个半圆。她也好奇挤进去,刚开始被精巧的篮子吸引。后来就看到了阿六那珠玉光泽的双手,正上下翻飞着柳枝。
兰花看呆了,夏日的太阳有点毒辣,她看见汗水从他的头发丝里冒出来,像一颗颗珍珠,兰花的心乱了。
那么多人,阿六也注意到了兰花,硬是没有敢抬头。
后来,阿六一逢集就往集市上跑,两个年轻人,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
好了两年,兰花家里才发现,把兰花往死里打,着急慌忙的给兰花说了一门亲,全然不顾兰花已经怀孕三个多月。将她嫁到远方去了。
从此阿六丢了魂。
那时上面哥哥姐姐全都成了家,父母也跟着哥哥过了,丢下阿六,一个人过活。也曾有媒人给他张罗婚事,阿六什么样的都看不上,一个人整天忙活着,屋前整个篱笆小院,从山上采来各种花种下,院子里各种果树,青翠碧绿。
一晃五年过去了,有一日晌午,刚丢下碗筷。阿六就听院子里狗叫,又听小院门响动。阿六出来一看惊呆了。
门前站着兰花,她面容憔悴,头发蓬乱,一见阿六泪水就止不住的留下来。她手里还搀着个女娃,那孩子活脱脱和阿六一个模子刻出来。
兰花结婚几个月就生了个女娃,她婆家横竖觉得她不是好人,时常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兰花哀求多少次父母把她接回去,父母嫌她丢人,最终面也不露。兰花一天天变得憔悴。最终精神也出了点问题,才被那家人赶了出来。
千山万水,兰花还是走进了阿六的篱笆小院。
阿六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为兰花治病,带娘俩去城里打工,他捡垃圾,编竹篮,工地上搬砖,大桥下卖水果。硬是将丫头送进了最好的学校。花了几年的钱,也把兰花的病治好了。
现在,你到A城去,只要到东桥坐坐,就会看到阿六馄饨馆,门口他的兰花一定坐在桂花树下喝茶,忙来跑去的依然是阿六,他的脸上永远有憨厚的笑容。
偶尔,还会看到他们的宝贝女儿从大学回来帮忙,那丫头出了名的漂亮。考的大学是省城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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