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21 北京-国家大剧院外
这是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虽已立秋,午后的天气仍是闷热,在外面简单吃了午饭,回到家中,面对无人的房间,心中百无聊赖,打开微信找到熟悉的朋友,一个电话打过去,互相扯一些有的没的,总体来说也无甚营养,但总归是维系了下关系,不算是一无所获。
关掉电话走出房门,阳光不因我得心情而热烈或柔弱,它依然明媚着。可是我所感受到的阳光却常被心情所影响,许是通话后的心情愉快——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往往都能达到这个效果,感受着空中流淌着的初秋的清风,阳光打在人身上倒也并不燥热。这样的天气与心情,不出去走走也是可惜。
不过,又要去哪里呢?不想舟车劳顿,也就在周围走一走吧,马路上车水马龙,道路四通八达,我想着信马由缰,随便向着未去过的地方走,可是脚步却难以迈出这个圈,兜兜转转得又来到了国家大剧院外面。一如耳机中的音乐,听来听去也还是这几首。
从几个月前,我就开始在国家大剧院外遛弯,离得近,环境也好,几乎每天早晚都会来这里走走。黄昏时分,在宽阔的广场上,一直有多多少少的人们,聚在一起跳广场舞,舞蹈的声音不小,但在这宽阔的环境下,属实不觉吵闹,在静谧的夜色之中,也是多了些声色与烟火气。
前门就不一样了。在发现国家大剧院之前,我常常去前门遛弯,步行街不短,人们熙熙攘攘三五成群,旁边的商店灯火通明,音乐声,吆喝声,人们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确实很搅扰人。这里的商业气息太重了,街道和人都静不下来。
下午的国家大剧院外,行人较晚上要少了许多,应该有太阳的原因,也是大家忙了一周,周末都在家休息吧。我在太阳下走着,身边偶尔有跑步的人经过,不远处时常有带着小孩子的家长,看着孩子在那里嬉戏玩耍。这一切也都一如往常,没什么可说的,直到身边有两个小姑娘走过。
她们自步道一侧走进来,正巧我从那里经过。当时目光瞟到了这两个人,但未曾注意,嘴里仍在漫不经心的吟弄着几句前人诗赋吧,也许是李白,也许是明月。
不多时两人的交谈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转头看去,是一位高挑身段的小姑娘在跟她朋友聊天,声音清亮,口齿伶俐,现在想来谈吐中也未有什么习惯性口头禅之类的问题。她朋友的声音较之稍显稚嫩平常,但言语依旧很清晰。聊的内容是高中和大学,以及她们的一个发展方向,一个说想从事艺术创作,一个说想投入医疗事业,并由此展开了对相关学校与内容的讨论。
稍一转头便又回了过去,毕竟不能盯着人家看,即太不礼貌,也奇奇怪怪的。在国家大剧院,我见到过类似于大学生的大男孩,扔下自行车进入水池中舌灿莲花口吐芬芳,也看到过涂脂抹粉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唱唱跳跳,也见过打着电话交流工作的成年人。我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可是看到这两个小姑娘,看身高,听声音,也年纪不大,居然在讨论这样的事情,我摘下耳机,留心听着她们的聊天,并控制着步伐,尽量不与她们相距太远。当然,这样说也不甚合适,因为人家走得并不比我慢哈哈。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我听着她们从高中聊到大学,聊到清北,聊到世界排名第几的学院;从医学聊到艺术,聊到哪位教授,聊到身边哪位作曲的朋友,聊到私立公立不同的医疗机构;从脊柱聊到脖子,聊到脊柱弯曲了几度,需要做手术,聊到脖子太细导致肌肉损伤,对后面学习工作的影响;从房市聊到泡沫,我想到她们会说房价太高,但没想到她们还知道炒房,知道泡沫,还知道gdp靠房价维持,还知道美国与日本的泡沫经济,还知道泡沫经济导致的影响;从经济聊到发展,聊到一二线城市,聊到被掏空的县城,聊到青年人的选择,聊到劳动产出被剥削;从国家聊到文化,聊到美国的人口组成,包容开放的文化,聊到东亚国家与中国文化上的相同点;从国内聊到国外,聊到历史文化悠久的中国,聊到没落的贵族大英。聊到新兴的美利坚等等,从她们口中,我发现我知道的国家都快赶不上她们去过的国家多了……诶,或许我知道的越少,就更觉着人家去过的越多吧,哈哈
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聊着,足足一个多小时,除了对她们谈吐表示震撼,还觉着,这俩人还挺能走。她们聊的很投入,我旁听得也很投入,当然,也可称之为窃听。她们不少想法都有我曾经所想的,所说的,这或许可以称之为不谋而合。也有很多观点对我而言是新鲜的,是对我有所助益的。他们在那里吐论多英音,我也算是听的春风得意,一路不觉疲累吧。
腿走着,耳听着,脑子也在转着——很多时候脑子停不下来,而且更多的是用一些毫无意义的内容填充自己,仿佛多么惧怕闲下来的空虚与无所事事,得改。首先想到的,便是我和她们之间身份的差异,此般谈吐,应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哈哈。再者就是,她们谈到了民生之难,而且在聊这些时,我并没有感受到一种,姑且称之为割离的态度。这点尤要刮目以待了。以及,虽然她们聊的这些东西真的很中听,很合胃口,但是,我还是觉得,带有一种天真与浪漫。当然,这是应有的,也无可非议。
这一个多小时过得很快,大约是第四次路过那个相遇的路口,我听到她们说时间不早,要准备回家了。转过身去时,她们已拿出了手机发着信息,脚步转到了来时的方向。
我连忙小跑两步来到她们身边,跟她们打个招呼,然后为我的冒昧打扰与不甚礼貌的旁听表示了歉意。两个小姑娘表现出了一些惊讶,但并没有孩子般的手足无措,她们并没有很在意我这个非礼的举动吧。旋即,我询问了她们的年纪与学校,并强调这是一个很冒昧的行为,可以不回答。她们回答了我,一个13岁一个14岁,两个初中生,13岁的正在北京四中上学,14岁的在国外上学刚回来。这与我当时的设想不尽相同,当时我觉得,这怎么说也是两个高中生吧。
当我和她们说话时,我才看清这两个人的外貌。14岁的姑娘,身体笔直,苗条高挑,扎着头发,显得干净利落,皮肤白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穿着浅色的T恤与紧身的运动裤,手提着两个类似是购物袋。我当时没有戴口罩,当我和她们搭话时,她下意识的将口罩戴了起来,这属实又是我失礼了。13岁的姑娘,看着较前者就更加平常些,正常的身高与肤色,头发略显散乱,面容间应是未加悉心梳理,较前者更加活泼,看着更加稚气未脱一些。身穿一件橘红色的外套,背着粉色的书包。这更符合一个传统意义上,或者说我的传统观念里,一个初中生的样子。她们比我想的还要年轻。从外貌上看并不是很特殊很显眼,好在,我发现她们靠的是耳朵,而不是那一眼。
后来我想,这活脱一个电视剧女一女二的搭配呀,哈哈。
我向她们表示了我的惊讶,以及对她们的佩服与赞赏,对后面这点可能表达的不是很好,但真的很是由衷。简单两句寒暄之后,她们便要转身踏上回家的路,而我继续往前走。她们临了不忘转过身来向我告别,边摆手边说着拜拜。不得不说,这个告别很舒服,不像是那种耽于世故的礼貌礼节,没有那种客套气,而是真心地跟一位陌生朋友说再见。
我向前走着,心里仍充盈着那份震惊与感慨,不多时回头一看,远处的她们也在回头看我这个方向,哈哈。打开微信发了条朋友圈,简单的说了下这个见闻与感想,惊讶之情自不必说,就像朋友圈里写的一样,“那粉色的书包,不甚魁梧的个头,青春稚嫩的面庞都在提醒我,这可是俩孩子呀”。我更想说的是对这段见闻,这俩姑娘的评价,在那个心绪翻涌的时候,我给出的评价是,“可畏,可畏”。我想,这可畏的,又是什么呢?ok,翻译翻译,什么叫可畏。
我不是一个咬文嚼字,斟酌词句的人,当然,也并没有足够的文化水平支撑我那样做。但我在想到使用“后生可畏”这个词的时候,仍觉不妥,于是我把后生两字去掉。首先,我年岁也并不比她们大太多,谈不上辈分。更者,我并不想去主观地创造出一种,身份上的割裂。说人家是后生,怎么,莫非我是前辈嘛,哈哈。我不能忝居这个身份,我更想用一种平等的身份与关系去思考,去看待她们。其次,在很多地方,相较于她们,我才是后生,哈哈。
可畏,可畏,可畏的是什么呢?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可畏的是她们如此年轻却有这般见识与谈吐。在我的观念中,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在专心投入学习,会有自己的想法,但更多的还是在一个试错的阶段。显然,她们的想法远过于此了。拿我的十三岁来说,我还是个沉浸在应试教育体制中的学生,每天想着的无外乎写作业和玩,甚至无法说望其项背,我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些人。拿我的二十岁来说,我还是个沉溺在为社会主义做贡献的工人,饶是近些年算是稍稍长了点见识,动了动脑筋,我也并不能说我有什么能出其右的。嘿嘿,下意识的去和人家做比较,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我尽量不让此举带给我负面影响。
可畏的是她们的起点很高,进步空间还很大,进步速度还很快。她们的家庭能够为她们提供与获取更好的社会资源,表现在教育,出游等方面。在年纪还小时已经在很多方面超过了同龄的大部分人。然而这只是起点,随着年纪的增加,随着她们口中的理想逐渐与现实交叉,随着更大程度上的融入这个社会与她们所处的圈子,见证理论与现实的异同,触碰到更大更多的世事,眼界与知识还会不停的迭代进步。然而这期间也会有来自于家庭,朋友,圈层,甚至说社会的助益,只要人不偏,这种进步的脚步不会慢下来的——或者不偏,也不是件好事,谁说正的就是对的呢~
就像抽卡游戏,一张SSR,直接属性上的降维打击是吧,哈哈。
可畏的是贫富不均。其实在听她们聊天时,在发那条朋友圈时,我就在回想一个片段,大明王朝1566里的片段。海瑞王用汲二人走在江南街市上,王用汲说“钱塘自古繁华”,海瑞说“我只怕富者越富贫者越贫”。富者越富贫者越贫~这句话说得真好。在我看来,社会资源是有限的,你多占一分,我就得少占一分。越多个像她们这般的孩子,就有越多个没有足够社会资源的孩子。前者光鲜亮丽,后者该怎么办呢?我不想说富人剥削了普通人的社会资源,因为也有人真的是靠自己努力实现的阶级跨越,虽然更多资本的原始积累往往是丑陋的。而想说少部分的富人贵人占据着大部分的社会资源,更兼利用已有的资源进行发挥,进行扩张,大部分的普通人只能越来越缩在自己分寸的角落。由于社会资源的不足,导致内卷,导致矛盾与冲突日益激烈,普通人内部的,和与他们外部的。
那如何面对与解决呢?姑且妄谈吧。初中时候,老师说矛盾在于人民日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不平衡不充分的社会发展之间的差距。现在想想,不妥吧,应是社会资源分配不平均导致的。解决,解决~对外战争可以转移内部矛盾,对内改革可以暂缓内部矛盾。可惜,列国周齐秦汉楚,输赢都做了土,仲长统在昌言中希冀的圣人救世之道,千余年也没有实现吧…呸呸呸,什么封建残余,万岁万岁万岁。
可畏的是,自己的无知。前文人比人得死的比较不遑多论。如果这天,我选择宅在了家里,那么取而代之这段感想的,可能就仍是那些咀嚼多次的低级趣味,哈哈。我就不会长了这番见识,扩宽了这片眼界。我不能说这让我跳出了已有认知,这话太大也太空了,只能说拓宽。诚然,无论这件事带给我多大的震撼,随着时间,它,她们的印象也会慢慢消散,感性四处流动难以停留,一如一时的慷慨。能留下来的,是这一点理性的念头罢,让我在思考时能多一分认知在。
这也算是我之前就有料到的,没有进行高等教育的弊端,无法接触到更加优秀的人。其实想来,同事中就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不乏名校毕业生,不乏海归,只是我们都不是学生了,没有那种来自环境与年纪带来的相互接触了解的助益了,也够呛会有这种心思,哈哈。人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说的平常,何为朱何为墨,何为赤何为黑,这该怎么界定呢,凭几句高头讲章嘛?
想想~想想~也就想到这些了,我的无知与精力也就只能支持我到此为止了。不同的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是不一样的,这些也就是我的一面之辞罢了。
我的语言能力不佳,发那条简短的朋友圈,心中震撼之余也花了不少时间。
当时与现在都有在想,比起在一旁听着,实不如参入其中,我想我和她们还是有不少东西可以一起聊聊的,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惜乎当时沉醉其间没有这番心思,可惜呀。可是说是可惜,那如果我向她们搭话,说想一起聊聊,结果人家施以拒绝,然后向反方向走去,我还能腆着脸跟上去吗,哈哈。说白了,终究是在为未发生的事情做幻想,然而这种幻想往往会自定义成美好的,进而搞的自己不痛快,哈哈。人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如果这样,那么哪里还有好坏的定义呢?也只是一个哄人乐观的幌子吧。重要的是乐观,坦然面对生活的态度,而不是什么样的幌子。
步道是环形的,就在我打字时竟然又与折返了的她们打了个照面,我假装没看见般玩弄着手机,那个十四岁的姑娘依旧在跟她朋友聊着什么中国人美国人的话题,她们的表现跟我差不多,哈哈,还有一点是相同的,我们还都是太稚嫩了。当时不觉,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三个人一生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哈哈。
发完朋友圈我翻起手机,搜索北京四中,看样子是一个不得了的学校。放下手机边走边想,当时是否应该跟她们要个联系方式呢?哈哈,乍一想蛮奇怪的。只是觉得,想接触下更多的人,更大的世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走的路属实不多,能看到的景致也一般,便有着这种念头了。还有便是~算是功利一些的吗,想着交个朋友吧。就像前文说得,社交圈太狭窄了。想来想去,这个冒昧的请求还是应该提出的,被拒绝也好,不然搞得自己很纠结,哈哈。从中学到了什么呢?下次一定吧,嗯,真的是,一定一定。
嗯,写到这里也便差不多了吧,心情略有不好之时,读一读背一背诗词,总能被那些文字的力量所影响,就像曹子桓所说的,“展诗清歌聊自宽”,可曹子桓也终归是“耿耿伏枕不能眠”,诶,这点我就要比他好了,别的先不管,该睡觉还是要睡觉,还是能睡觉的吧,哈哈。
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曹孟德曰,天地间,人为贵。现在想来,但就这两句话而言,倒是孟老夫子落了下乘。人跟民是一样的吗?人乃天地之灵长,眼可观六路,耳可听八方,有脚能行万里,有手能勘造化,能就功名伟业,能为万世开言。民呢,君王统治之下的人才叫民,有手有脚,有眼有耳,可只能看君王所让其看,听君王所让其听,说君王所让其说,做君王所让其做。人成了子民,君王自然是成了君父,这幅员辽阔大地上的子民,与他都可并称为人吗?惜乎曹孟德也难逃历史,亦写出了“立君牧民,为之轨则”的话语,为君王服务的话语。
好在封建时代已经过去了,希望他该死的部分都死了吧~
上段观点其实来自于一本书,卑鄙的圣人,曹操。如果我不说,是不是又变成我的观点了呢,亦或是我能说出这段话,就已经可以称之为我的观点了呢?
万里神州如故,生民皆乐樵苏
九六圣君挂名处,三千年里钓名沽
日月照及新山海,不遑我辈欺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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