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姓顾的书生是金陵府人,他这人博学有才,但是家里边穷得叮当响。只是上有老母,所以他不忍心外出闯荡,往常只好画画写字,然后将自己的字画拿去换钱,以此勉强养家糊口。书生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娶妻生子。
书生家对门那栋长期空置的房子近日被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少女租住了。因对门入住的都是女性,书生不方便过去打招呼认识认识。
有一天,书生刚从外面回到家,恰好撞见一个少女从母亲房间里走出来,少女十八九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清新雅俊,也算是举世无双了。少女看见书生赶紧闪一边,表情严肃而凛然。
两人擦肩而过后,书生走进房里问母亲:“娘,那姑娘是谁啊?”
“哦,她不就是对面新搬来的邻居嘛,她向我借用剪刀和尺子,刚跟她聊了几句,听她说家里就她跟她母亲两个人。看她那言行举止啊,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姑娘。我问她为什么还没嫁人,她推说是家里边母亲年老要照顾。明天啊,我亲自去拜会拜会她的母亲,去探探口风,如果对方要求不高的话,指不定你可以给她当个女婿呢。”
第二天,顾母果然到对门去拜访,对门的老太太耳朵很聋。顾母环顾她们家,发现也是一贫如洗,要什么没什么,连隔夜粮都没有。顾母凑近老太太耳朵大声问:“老姐姐,你们家平时靠什么生活呀?”
“生活啊?靠我女儿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哩。”
“看来也不容易啊,冒昧问问您老,愿不愿意给您家姑娘找个好人家,一起过日子会更好。”
“啊,你要我姑娘跟谁跑啊?”
“您听岔了,我跟你明说了吧——我家儿子二十五岁了,一表人才,能写善画的,想问问您愿不愿意让我儿子给您养老?”顾母加大自己说话的音量。
“哦,这样啊,那敢情好啊!但是这个我做不了主,得问问我女儿。”顾母跟老太太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正做着针线活的少女。然而少女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顾母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回家后,顾母跟书生说:“儿啊,恐怕你没那福分。我看那姑娘的神情,多半是嫌弃咱们家穷了。那姑娘是长得好看,就是不说话也不爱笑,冷若冰霜,真是个怪人。”母子俩八卦了几句后,不再提及这事了。
一天,书生坐在自家书房里写东西,突然来了一个少年来求画。那少年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但是言行举止轻佻浮华。书生问他:“你从哪里来的?”他回道:“我是隔壁村的。”
从此以后,少年三天两头来找书生,渐渐地两人越来越熟络了,少年本来就爱动手动脚,书生也被他带的逐渐没了正形,心里便有了不健康的想法,由变化转为变态——哦买噶的,最终两个男人便偷偷地搞在了一起。
有一天,书生跟少年在家厮混,恰逢少女又来找顾母,少年眼勾勾地看着少女经过,随后猴急地问书生:“那小姐姐是谁啊?”
“是对门的邻居。”
“啧啧,小娘们长得真水灵,就是眼神怎么那么冷呢?看着像要刀人似的!”
少年走后,书生走进里屋,母亲跟他说:“刚才那姑娘来我们这借米,说是她们家已经好几天没有生火开锅了。这姑娘孝顺啊,只是太穷了,你得空去她家看看,能帮的咱还是要多帮帮。”书生听从顾母的吩咐,提了一斗米去对门,并传达了母亲的好意。少女接过书生递过来的米,却也不说一声“谢谢”。
少女往常到书生家,只要一看见顾母缝衣纳鞋什么的,便会立马抢过帮忙;出入厨房厅堂俨然像是顾家的主妇一般。书生心里边越发感激她。每每卖字画赚些钱回来,也必定会送一些给少女和她母亲,而少女也从来不说一声“谢谢”。
有一次顾母屁股后面长了毒疮,疼得日夜哀嚎,少女时常到床前照看,为顾母清洗伤口和敷药,每天倒腾三四次。顾母很过意不去,然而少女却丝毫没有恶心厌烦的意思。顾母不由地感叹道:“唉,我怎样才能讨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儿媳妇呢?那样我死了也没后顾之忧了。”说完这话,不由地哽咽起来。
少女安慰道:“大娘您有个孝顺的儿子,怎么都强过我跟我母亲俩寡母孤女的。”
“有一些得在床前照顾母亲的事情,那哪是男人做得了的呢?况且我这副老骨头只不定哪天就完蛋了,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们顾家香火延续的问题了。”
正说着,书生打外面回来,顾母指着少女对书生说:“咱家得亏姑娘帮忙,你可别忘了姑娘的恩德呀!”书生赶紧趴伏在少女面前行了一个跪拜礼。少女也赶紧回道:“你敬重我的母亲,我也没曾谢过你;你何必行那么个大礼呢?”从此以后,书生跟少女彼此更多了一层互敬互爱的心思,只是少女依然举止生硬、不苟言笑,书生丝毫不敢对她造次。
然而一天,少女出门时,书生在背后偷偷地盯着她,少女突然回头,冲书生嫣然一笑。少女的笑容像那轻柔的手指,在书生的心尖处揉捏了一把。书生喜出望外,赶紧跟上少女的脚步,跟到她家去。书生动手动脚捏了少女的手臂,她也不抗拒,书生便更加大胆了些,他凑上前去将少女搂在怀里。少女顺势而倒......(此处省去“啊啊哦哦”之类的描述一万个字。)
干完事情后,少女严肃地告诫书生:“做了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你听明白了吗?”书生也不搭话,满怀喜滋滋地回自己家、找自己妈去了。
第二天,书生去找少女,他想要再续昨夜良宵。少女看也不看书生一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后来的日子里,书生每天都会来找少女,但是少女都不再给他好脸色了。有时候,书生大着胆子去拍拍她的臀、捏捏她的肩,她也都用冷言冷语来怼他。倒是有一天,少女突然叫住书生,问他:“你老实告诉我,那天那个少年是谁?”
“哦,他是隔壁村一个崇拜我的字画爱好者。”
“从第一次见着那小子我就看出来了——他举止放浪,色眯眯的眼睛总是盯着我,好几次对我非常无礼。也就是看在他跟你要好的份上,我才没有发作。请你转告那小子,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当场踢爆他的小蛋蛋。”书生听了少女的话,暗自捏了一把汗。
当晚书生便将少女的话转告了少年,并且叮嘱道:“你还是小心点好,可别冒犯了她!”
“哟,让我别冒犯她,那你又为什么冒犯她呢?”
“你别胡说啊,我可没有!”
“且,你要是跟她没有一腿,她怎么可能将我冒犯她这种小破事告诉你?”书生被少年顶得哑口无言。
少年继续说道:“也请你转告她——别假惺惺的装清高,不然的话我将她的丑事都抖露出去。”书生听了少年的话,心中的怒火暗暗燃烧,正要发作,少年已气呼呼地不告而别了。
一天晚上,书生在自己书房里独坐,少女突然闯了进来,她很难得地笑着说:“我跟你的情缘未断,难道不是天意吗?”书生起初一愣,拿不准少女的真实意图,但很快便欣喜若狂,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立马纠缠在一起,突然听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个人惊讶地坐起身来,很快便看见少年推门闯了进来。
书生惊慌失措地问:“你有没有礼貌的,胡乱闯进来干什么?”
“哟哟哟,我来见识见识贞洁清纯的人而已嘛!”少年笑嘻嘻地盯着少女,继续说道:“今天怎么不见你骂我猥琐了呢?”少女横眉倒竖,两颊绯红,默不作声,但她急匆匆地翻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一个皮革做成的袋子,顺手从皮囊里抽出一把一尺多长明晃晃的匕首。少年见状赶紧夺门而逃。少女跳起身来追了出去,四处观望却不见少年的踪影。
少女转了转明亮美丽的大眼睛,猛然将手中的匕首往天空用力一抛,“嗖”的一声匕首在月光反射之下划出一道耀眼亮光,随即听到“噗通”的一声闷响在脚下发出。书生赶紧拿出火烛凑近一瞧,一只白狐赫然躺在跟前,白狐已身首异处。书生吓得一阵哆嗦。少女冷冷地说:“这玩意就是那个整天跟你厮混的娈童了,我本来不跟他计较的,想不到他那么不识抬举!”正说着,少女将匕首收入皮囊,依然满脸冷峻。
书生故作镇定地拉少女的手,说:“要不,咱们回房继续?”
“刚才被这狐妖破坏了我的兴致,改天晚上我再来吧,你抓紧将这妖物埋了。”说着大踏步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少女果然来到书生的书房,两个人翻云又覆雨,度过了一个良宵。事后,书生问少女:“你怎么那么厉害?会的那是什么法术功夫啊?”
“这个你就别打听了,我也不会说的,这些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要泄露出去,免得对你不利,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好好好,我不问。那你看,我们是不是考虑下结婚的事情呢?”
“我们这样子跟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睡在一起了,而且我还经常帮忙操持你的家务,实质上跟夫妻关系又有什么区别呢?又何必搞那些不必要的仪式呢?”
“你说的是,说的是,那你不嫌弃我家里穷吗?”
“你穷是挺穷的,但难道我就富裕吗?今天夜里我还来跟你相聚,我这样做就是因为可怜你穷得连老婆都讨不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书生不太明白少女的话,但是他还是点头如捣蒜:“明白! 明白!”
少女穿好衣服,准备回对门自己家,临走前她叮嘱书生:“男女这点事情,你别天天想,跟饿鬼似的,该来我自然会来找你,我不愿意来的,你强迫我也没有用。”果然,从那晚之后,书生每次想找少女说会儿私己话,少女动辄就绕道走。然而家里边缝衣做饭的事情,少女都干得井井有条,依然跟家庭主妇没什么两样。
几个月后,少女的母亲去世了,书生竭尽所能安葬了少女的母亲。从此以后,少女独自一人居住。有一天,书生突然起意,心想着少女一个人住,只怕生出什么乱子来,便爬墙过去。书生隔着窗户喊少女,却没人应,他又推门,房门洞开,而室内无人。书生怀疑少女跑外边跟谁约会去了。他等了一会儿,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家。当晚,书生又翻墙过去看,发现少女还是没在家。于是,书生将身上的一块玉佩扯了下来,放在窗台上,然后离去。第二天,书生在顾母的房里撞见少女,他转身离开,少女打后面跟着他,问道:“怎么,你怀疑我外面有人了吗?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秘密的,不告诉你自然有不告诉你的道理,我跟你说这个,是希望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行不行?”书生闷不作声。少女继续说:“今天倒还真的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书生终于开口了:“什么事?”
“我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了,恐怕很快就要生了。然而我是个身份不明的人,能为你生孩子,但是却不能替你抚养他。你可以回去跟你母亲好好商量,给孩子找一个奶妈,假装那孩子是捡来的,千万不要说是我生的。”
书生既惊又喜,更是疑虑重重,但是他知道少女的脾气,她是说一不二的,便答应了她。书生赶紧回家去告诉母亲这一消息。顾母听了后笑着说:“这个姑娘真的是够奇葩的了,咱家想要八抬大轿娶她过门来,她却不愿意,现在又偷偷给我们顾家生孩子!”随后的日子里,顾母兴致勃勃地为新生命的到来而做着准备。
过了一个多月,好几天不见少女回来了,顾母心里边放心不下,便到对门去看一看。顾母敲了许久的门,少女终于出来开门,只是她逢头垢面的。少女将顾母迎进屋子,随即赶紧关上大门。顾母随着少女走进室内,看见一个小婴儿躺在上床呜哇地啼哭着。顾母惊讶地问:“这这这......这生下来几天了?”
“三天了。”
顾母慌不迭地扑过去就着襁褓将小婴儿抱起来,翻开一看,是长着小基基的男宝宝,这宝宝天庭饱满、肉墩肉墩的很是可爱。顾母喜极而泣,说:“孩子呀,你为娘生了个好孙子哩,可是这样没来由的一个宝宝,我该怎么抱回去呢?还有,你一个人怎么办呢?都没人照顾你,你这样很让娘心疼哩!”
“我没事,这种事不敢太让老母亲您操心,等今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您可以过来将孩子抱回去。”母亲赶紧赶回家跟儿子说明了情况,等到入夜,顾母、书生两母子偷偷到对门将婴儿抱回家里。
过了好几天,又是一个深夜,少女突然敲门进来,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皮袋子,她笑着对书生说:“我的大事已经了结了,现在来跟你道别。”
书生赶紧问:“啊,此话怎讲?”
“这么久以来,你抚养我母亲的恩德,我一刻都不敢忘怀。我一向跟你说‘做一次不能做第二次’这样的话,是觉得报恩不在于床上那点事。而你因为贫穷而讨不到老婆,所以我一心想要为你生个儿子,好为你家延续香火。本来我想着跟你能一炮而中标的,没想到一个月后月经还是来了。所以我才一再破戒跟你做那事情。现在好了,你的恩德我已经回报了,我个人的仇也已经报了,我没什么遗憾了。”
“姑娘,呃......”书生听了少女的这一番话,许久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问她:“那个,你袋子里提的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这是仇人的脑袋!”少女说着打开袋子给书生看,只见里边躺着一颗血肉模糊、须发蓬乱的脑袋。书生看了一眼,吓了个半死,又按捺不住心中疑虑,仔细问了少女一些问题。少女如实回答道:“我一向不跟你说,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则多一分泄露的风险。现在我的事情已经办成了,也不妨告诉你——我是浙江人,父亲官至司马,后来被仇人构陷,我全家被抄。我连夜背着老母亲逃走,从此隐姓埋名,至今有三年了。我之所以不立马报仇雪恨,那是因为有老母亲在。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等母亲去世了,我肚子里又怀着孩子,所以这个仇又拖延了好长时间。前些日子我夜里出去并不是去私会谁,而是打探到仇人家的所在地,而我怕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会搞错,所以多去探查探查了几天。”说完,少女将皮袋子一收,扭头走出门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叮嘱道:“我生的这个儿子,还请你好好抚养。你这人福薄,恐怕没有好命相,但是儿子肯定能光宗耀祖。夜深了,我就不再惊扰老母亲了,我走了!”
书生越听越觉得凄凉和不舍,刚回过神来想要问问少女要去哪时,少女已如一道闪电,“歘”的一声便无影无踪了。书生叹着气,呆若木鸡地站在门首,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第二天天明,书生将前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顾母,母子俩相对着慨叹了许久。
三年后,书生果然两腿一蹬、白眼一翻,死了。而后来——书生的儿子在十八岁那年高中进士,而且这孩子非常孝顺,用心侍奉他的老祖母直至离世。
编译/若安山
译者语: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啊,实在想象不到奇女子会是怎样的存在,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钢筋的金刚芭比吗?更令人钦佩的是她那一脸冷傲、浑身胆魄、无比强大的内心。跪了!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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