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有生命开始以来,我就住在院子东北角上,我的旁边还有一颗花椒树,它便是我唯一的伙伴。一到花椒成熟的季节,花椒的香味溢满全院,院子外面的人闻到花椒的香味就会摘一些回家炖汤或焖菜,鲜美极了。无疑,花椒树是最受人欢迎的了,而我,只是一颗树,一颗很平常的树——春发芽,夏长叶,接着开最俗气的花,结最难看的果子,还不能像花椒树那样被人们食用。我听到大人们说我叫做泡桐树,以后我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我是梧桐树的一种,沾着这个光,我便有了很多的关于梧桐的美词名赋,当然也是在赞美我呢!什么“梧桐引来金凤凰”、“梧桐叶上秋萧瑟”、“娟娟缺月梧桐影”、“秋雨梧桐叶落时”……多的不胜枚举!有了这些我一下子就有些崇拜我自己了——原来在历史长河中,我也是一个永恒的元素呢!
我来到这个院子里已经有几年了,不知道是因为院子的阳光充足还是地下营养丰富,我发现自己长的很快呢!比隔壁的花椒树还快,花椒树还只是铺踏的一堆,是往横向发展,而我是纵向发展。我的个儿高高的,比院里的其他树都要好些!这一点我也很自豪,虽然没被人更多的关注,可自己欣赏自己也是很美的,不是吗?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我会掉泪珠子,这是一段伴随着心痛的回忆!
事情还得从主人家的孩子说起。主人家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正是到了那种什么都想搞破坏的年龄。那天,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找到一个木棒,到处敲敲打打的,主人怎么吆喝都不听,把这个院子整的叮叮当当像开音乐会似的。眼看着就打到我这边来,我的小心脏哪,开始紧急的收缩,暗暗地做好挨痛的准备!果然,那小祖宗一棒子就朝我的树干打下去,可怜我这细皮嫩肉的,哪疼的呀,我闭上眼睛,都不敢看那被打过的地方是啥样。然后我听见那小祖宗惊讶的叫声:“咦,这是啥,这树它会掉眼泪呢,快来看哪”!我睁开眼睛,可不是吗!我那正疼的撕心裂肺的地方正往下掉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簌簌往下掉,“啪啪”砸落在地下的树叶上。那孩子见我不停地掉就赶紧拿土帮我糊上,可是我这毕竟是树,可不是人家那皮肉,我的汁液很快便浸湿那泥土,顺着泥土往下“啪嗒啪嗒”的掉,还冲掉了泥土。孩子没办法了,拿手捂住我的伤口,可是没用,还是顺着手指缝隙流,那叫一个旺盛的流啊!
还好,流了一会,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就不再流了。不大一会儿,那伤口处就结下了一层亮晶晶的薄膜——那是我自愈能力开始起着作用了!孩子看我没有流泪珠了,就走开了!可是一会儿又跑了过来,看看我的伤口,挠挠自己的小脑袋,像在思考着什么。转身便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东西——一个大口的玻璃杯子,还有那根可恶的木棒!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然后我就触目惊心地感受到一股疼痛的力量,顿时席卷全身——又是比之前更疼的一棒砸了过来,而那孩子竟然还拿杯子接我的眼泪,一颗一颗的都掉进了杯子,我的肺都快气炸了——这熊孩子,真正太可恶了,怎么能这样呢!可是我又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眼泪,哦,不,那是我的血泪啊!时间过的真慢哪。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大概接了有半杯之多,我就停下不再流了!可是……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熊孩子竟然突发奇想在前两个伤口更高的地方,“啪,啪”,一连敲下两下,这次泪珠就多了,速度更快了。簌簌地,像连线的雨珠一样,我的心都疼的痉挛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生就这命!我除了忍受无尽的痛苦还是忍受无尽的痛苦!
好不容易,杯子接满了。我看见了我的眼泪,我的血泪,那晶晶亮的一大杯啊!那是我要多久才能长出来的东西啊!老天爷,你怎么就不惩罚这个小混蛋呢?啊,啊,天理何在啊!我内心悲愤交加,如果我能够动一动我想我就会紧紧地扼住那小混蛋的喉咙,叫他再不会来伤害我。
那小混蛋拿了一根筷子在杯子里搅了搅,拿起筷子看,还是带有粘性的,像山药那般的带着丝线,然后拿到鼻子上去嗅了一下,再下一步估计就是伸出舌头来舔一舔了。会是什么味道呢,最好是麻的,麻死你这小混蛋;最好不要是甜的,如果是甜的我这一身的鲜血啊,就被很快的榨干的。我这正想的心灰意冷的时候,就听见主人那大嗓门的吼声:“你干嘛,快扔掉,那可不是吃的东西哦!快倒掉,快,快,快,小心有毒!”我有毒吗,我也不知道,我倒情愿自己有毒。毒也是一种保护能力,有毒了也许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了,可是我真的有毒吗?
孩子在母亲再三的哄逼下,终于丢下了杯子,被唤去别的地方了。主人走进那杯子,拿起来看了看,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拿杯子怎么办?是连杯子一起扔,还是只倒掉液体,留下杯子!最后决定把我的汁液倒在我的树根下——这像是还给了我,可天知道这是还吗?
这以后的几天,我就慢慢的愈合着。那敲下的伤疤渐渐地变成一个裂开的口,嘴唇似的形状,然后被新长出的嫩皮覆盖上,最后长成树皮的颜色,只是那些被敲开的树皮边缘呈现深棕色,那是一道伤疤,永远也抹不掉,那也是我被狠狠敲打过的铁一般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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