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书页已翻至最后一节,即将抵达年的黄金分割线了。夏在蝉的嘶声喊叫里,初露狰狞。听说,梅雨席卷了南方,而我住的小城依旧不紧不慢,也追着赶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雨。偶尔午后也会铅云翻滚,雷鼓阵阵,却又被一阵无由来的大风吹散去,恍似一场没有开演的戏,锣鼓喧天,人刚齐聚,忽又被告知某种因由必须停演,在埋怨和倒彩声中,尴尬着草草收场,凭白折了这一腔期盼。
七十八岁的张婆婆在养老院住了整整两年了,这具半身不遂的躯体也伴随了她快十年了,时间耗尽了她对生活的唯一热情,形销骨立,唯有两只凹陷的眼睛,始终警惕地周围的人和环境保持着鹰样警醒的距离。她的两个孩子惟有月头缴费时才会轮流露一次面,其余时间,她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睡觉,安静地随人摆弄,安静地沉默着。只有一次,我听见她对照顾她的护工说,想吃一颗糖,嘴里好苦。
自从全国打击拐卖儿童力度加强,福利院中健康正常的孩子愈来愈少 ,即使偶尔有一半个,也都早早被助养的家庭领去了。留下来的,大都是遗弃的,身体有缺陷的孩子。每次只要有陌生的爱心人士来访,他们就像一群闹哄哄的小鸭子,快速地围拢过去,令你没法拒绝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一张张试图取悦你的小脸。在现代优越的福利条件下,他们吃穿不用愁,唯独缺一个特别的、亲昵的拥抱,一个爸爸妈妈式的亲吻。党小新是个兔唇很严重的女孩,她有一双安静忧郁的大眼睛,或许是说话不清晰的缘故,每次,她总是站在圈子的外围,象一只安静的小猫,显得有几分疏冷,可你分明能感受到她眼睛里那股强烈的渴望,令你忍不住想上前,抱抱她,告诉她,其实她很美,像原野里那朵美丽的野蔷薇一样,和别的花没有任何的分别。
记不清哪个人曾讲过一个公司招聘的故事,招聘的主考官没有问相关专业的问题,也没有询问个人的特长,以及考察应变能力,而是问出一个出其不意与这个招聘主题毫无关联的内容,“你们谁注意到公司门口种了几种类型的树?”大家皆面面相觑,觉得莫名其妙,这时主考官才缓缓说道:“日日与自然为伴,居在自然中,一个心里装着树木花草的人,心底总是柔软的,而我们恰巧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人。”尾语中那个“人”字咬的分外重。是啊,怎能忘了来路和根基呢?犹记耶和华路过人间时,依旧会弯腰扶起每一棵受伤的芦苇。
温暖是一个动词亦是一个形容词,它有着鲜亮的质感和触感,让人一想到便会眼睛发亮,嘴角久久勾起,心口如有涓涓暖流淌不息。而慈悲却是一副低眉垂目的神态,敛心静气,柔和而温情,可人类却往往长着长着就忘了自身在自然中最原始的姿态。记得何夫人的一首八大山人中有这样一句:我们在看画,画也在看我们。同理,我们在看世界,世界也在看我们……我们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我们……镜子原理,总会给出一个意想不到却又最合理的答案。
七月流火,八月诗禅,一步步都会依次见面的。草深,草黄,也只是左脚追右脚的事儿,谁知道未来会以何种面目示人呢?木心说,我乐观其成,亦乐观其不成。是的,心中藏喜乐,驱悲苦,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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