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一篇旧文,作为自己简书的开始:
这些天,微信的同学群里天天都在谈论台风“苏迪罗”。对于一个离开福州十多年的人来说,“台风”这个词掺杂了复杂的个人情感,让人又怕又爱,既觉得亲近,又有些疏离,是童年挥之不去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我们住在厂里的平房。门后有一排木麻黄树,树干笔挺,叶子很绿,形状就像针一样。据说,当年这样的树在福建沿海很常见,因为抗风。可即便如此,每到夏天台风季节,人们依然满怀不安,怕风大刮倒了树,怕树倒压塌了房,怕房塌砸到了人。因此,母亲总是告诫我:“遇到风大树倒,立马卧倒钻床底。”
而实际情况是,树被台风刮倒了不少,有拦腰被截断的,有树枝被刮掉的……可每每总是因为角度或力度等原因,没有压塌房。但屋顶的瓦却没有这么幸运了,每次台风来几乎都要碎掉一片。因此,台风天里最常看见的景象是,屋外下暴雨,屋里下小雨。再加上宿舍区地势低,下水道不畅,常常其它地方还没怎么样,我们的大院里就积满了水,有的时候水还会漫进屋。于是,在风雨交加之后,往往会看到大人们上房修瓦补漏,小孩子们门口划船。所谓的划船,就是叠纸船,再放进水里,用木板在后面划水,然后看着小船从你家门口荡到他家门口,不亦乐乎。如果运气好的话,碰到了9月份,学校则有可能停课,孩子们就更欢了。这样的台风是让人痛并快乐着的。
福州地处亚热带,夏长冬短,每到8月份地表就被晒得很烫了。而它偏偏又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散热不便,到这时如果来一场小小的台风,带来一场及时雨,无疑是美好的。可往往事与愿违,台风是来了,雨水来了,破坏也来了。
记得当时厂里的大院有一棵老榕树,长得根须浓密,枝繁叶茂。而最重要的是,它的树干很粗,要两三个小孩手拉手围着才能抱拢。这样的树,无疑是大伙的福音。夏天里常常可以看到大人们搬着板凳,摇着芭蕉扇,坐在树底下乘凉聊天;小孩子们三个一伙,四个一群,围着大树捉迷藏,做游戏。有时候,摘几片叶子放在小碗里,再捡几根树枝捣鼓,就可以玩过家家了。然而就在某一年的某一次台风中,老榕树也倒了,乐园也没了,让我们伤心了很久。
福州城是幸运的。在它的东南正前方,坐落着台湾岛。每当台风要袭击福州,必然要经过台湾,被这么一档,就算是二次登陆了,风力自然减小了不少。那年,邻居家来了个台湾亲戚,跟我们说起台湾的台风,那叫一个眉飞色舞,那叫一个惨烈,直说得我们几个小孩一致认定台湾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适宜居住的地方,因为那里风太大,能把大树连根拔起,能把房子掀掉,动不动就能夺人性命。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好笑。
多年过去了,门后的木麻黄树倒了一棵又一棵。最后,就连仅存的一棵也连同厂区拆迁给砍掉了。我们住上了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再也不用担心刮大风把房子弄塌了。再后来,我离开了家乡,来到了上海。
这些年,每次回家,总能感慨于福州的变化。无数的高楼在拔地而起,家门口的地铁在修,人口在不断地增加,但城市热岛效应也越来越明显了。而与此同时,台风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据说好几年没刮过像样的台风了,城里也不再流行木麻黄,取而代之的是叶子更宽的树种。前两天打电话回家,问起苏迪罗,母亲说那是一个真正的台风,是她“小时候才有的”。言下之意,那风太大了,是我小时候也没经历过的。
“六月防初,七月防半;八月风台生九囝,九月风台没回南。”这是流传在民间的台风谣。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母亲都会不自觉地念叨它,而在方言里,“风台”就是台风的意思。许多年过去了,风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而我们也从一个个小孩长成了大人,不变的唯有关于风的记忆,它将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的心里,直到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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