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向柳青石那个方向。
柳青石正用未出鞘的恶鬼匕首压住一个东西。
那东西浑身惨白，倒是有个人的形状，但也仅仅是个影子般的形状罢了，脸上有三个圆洞，呈“品”字分布，估计是眼睛和嘴巴，唯一能辨别这玩意儿性别的，就是那一头的长发。
“呀……啊……啊……”这东西正吐着不知何意的音节。
“这是……鬼？”安若素淡定地问道。
“最低级的幽魂。”柳青石看向安若素，有些惊奇：“你不怕？”
他没有问安若素为什么能看到。
普通人是不可能看见这种无法主动出现在人前的幽魂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安若素最开始逃出学校的时候觉醒了阴阳眼。
柳青石暗暗决定，等一切都结束之后，要将她的阴阳眼封起来。
不然的话，安若素日后的生活会很麻烦。
安若素耸肩：“已经知道的东西没必要害怕，倒是你刚刚突然冲上来吓到我了。”
“……抱歉。”柳青石有些尴尬。
“那么，你捉住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呢？”安若素问道。
“嗯，这东西虽然没什么智商，但还是会发出像梦呓那样的声音。”柳青石另外一只手拿出同样没有出鞘的祭血小刀。
接着，他用两件武器狠狠地揍了那玩意儿两下，调整成了个钳制起来比较舒适的位置——当然，是对于柳青石来说比较舒服的位置。
“一……一班……书预……书……”幽魂呢喃道。
它那双惨白的手一直往上捉，也不像是挣扎，倒像个看见幻觉的精神病。
柳青石将祭血小刀拔出鞘，对准幽魂，就要刺下去！
“等等！”安若素大喊。
“怎么？”柳青石停下来，神色有些不耐烦。
安若素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道：“这玩意儿……可以碰么？”
她还搓了搓手，双眼露出像见了钱一样的光彩：“我实在很好奇。”
柳青石看着她，足足愣了三秒。
“石子，这女生比咱们最初的时候要强啊。”正在傀月山监听的印雨恒忍不住吐槽道。
柳青石眨了眨眼，总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给安若素解释道：“我们都碰不到的，这个世上唯一能徒手碰到鬼的，就只有我们银安镇的神使。”
“那个死宅居然这么厉害？”安若素瞪大眼睛。
随后她居然走到幽魂跟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又将手伸了伸，犹犹豫豫地道：“就是说，我把手放上去也没事咯？”
柳青石点了点头：“没事。”
安若素闻言，很是兴奋的样子，她将手放到幽魂身上一扫……没有任何触感，就是摸了股普普通通的空气。
她显然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好奇道：“那你的武器为什么能碰到它？”
柳青石叹了口气，用祭血小刀在手臂上划了个口子，让它沾上点血，算是付了代价，接着他将小刀收入刀鞘，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漆黑的符纸。
符纸上，有用暗红色物质画出来的图案。
那是柳青石的血，是柳青石唯一能画的符咒，也是柳青石师门唯一并且独特的本事。
但见柳青石将那道符纸直接拍道了幽魂的头顶，那黑色的符纸居然还就贴上了这无法被物理触碰到的幽魂。
接着，安若素听见他念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
那幽魂在黑色符咒的作用下，慢慢地往符纸的方向收缩、变形，与此同时那符纸也渐渐消失不见。
最终，一个雪白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风铃安静地躺在地上。
“契约符纸，这就是我那两件武器的形成原因，它们跟鬼都是同样的东西，自然是可以碰到它们的。”柳青石捡起风铃摇了摇——没声音。
“给你防身。”柳青石递给安若素：“使用的时候，只要脑中有‘使用效果’这个概念，就可以摇出声响了。”
安若素拿起风铃就要摇……
柳青石一手按住，严肃道：“这类武器都要使用者付出代价的，就像我的祭血小刀，出鞘必须饮血，所以使用的时候要小心。”
“那这玩意儿的代价是什么？”安若素问道。
“听力。”柳青石说道：“每次摇响，它会让你的速度增加一点，持续时间一分钟，在增幅效果消失后，你会丧失半分钟的听力。”
“具体增加多少？”安若素歪头问道。
“假设你的一百米全力冲刺是36秒，它能让你快上……一秒钟”柳青石有些尴尬地说着效果。
“……这么点？”安若素一脸嫌弃。
“最低级的幽魂嘛，是这样的了。”柳青石耸肩：“平时我都不契约它们的。”
“好吧。”安若素也不好再说什么。
“下一步，该去看看那个‘一班’了吧？”柳青石眯眼道：“但是高中里头，有很多个‘一班’啊。”
是高一的，高二的，还是高三的？
安若素思索了一下，道：“我记得，‘书预’是个人名，哦对了，是高三一班的班长，郭书预！”
“你记得那么清楚？”柳青石皱眉，他记得安若素来傀月山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她是高二的。
“因为郭书预就是那十一个死者的其中一个啊！”安若素瞪大眼睛：“那么明显的一个人我肯定记得。”
柳青石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才道：“走，带路去那个班级看看。”
“好的。”安若素轻笑。
此时在傀月山监听的印雨恒感觉某个地方有点不对。
“石子，有个疑问我想了很久。”印雨恒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是什么？”柳青石细声道。
“为什么这个女孩求救的时候，连上的不是青墨镇的山神系统，而是我们的呢？”印雨恒说道。
山神系统，是一套病毒软件，它会自主侦查自己镇内的灵异事件求助者，并且入侵他们的手机，将他们传送到神使所在的地方。
一般来说，神使们为了不然伤害范围扩大，都会收个像柳青石这样的近侍去解决这些问题。
毕竟神使们除非自身或者镇子受到威胁，否则都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
柳青石闻言也是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目前的情报还不足以推测出原因。”
“不，仔细想想，能控制山神系统的，不就只有三个人吗？”印雨恒说道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记得，其中一人，就在青墨镇……”
柳青石的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次真的要用上‘恶鬼匕首’了啊！”
“唉。”
在印雨恒的叹息之中，柳青石和安若素已然来到了高三（1）班的门口。
这个空间的色彩总是灰蒙蒙的，柳青石仰头一看那个班级门牌，已经是锈迹斑斑，他们所站的走廊，也是堆积了厚厚的灰尘。
班级的门，是木门，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门，都紧紧地关闭着，那两扇看上去似乎早就松软不堪的木门被一把小弹簧锁锁着。
两人还检查了一下窗户，同样是因为灰尘，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而且窗户也是被锁上的。
柳青石伸手摸了摸玻璃上的灰尘——很结实，按照普通人的力量标志来算，得用尽全力才能将这些陈年污渍给搓下来。
这时，柳青石听到了一丝细微的金属声。
他看过去，只见安若素半蹲在门口，双手在摆弄着什么。
“你在干嘛？”柳青石问道。
“撬锁啊！”安若素拎着根铁丝，理所当然地道。
柳青石瞪着死鱼眼：“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打开锁了，进去了，会有危险的！”
“我只是想打开锁而已。”安若素不停地摆弄：“推门进去这样的体力活当然是交给柳先生您啊！”
“好吧。”柳青石走过去：“让一下。”
安若素听话地退开，问道：“你想干什么。”
柳青石屈膝，往门上用力一蹬……
“刚说完别人，结果自己就以身试险么。”符纸传出印雨恒嘲讽的声音。
脆弱的木门在柳青石这一脚下直接破开了个大洞，接着柳青石再踹了几脚，将那个洞扩大到足以让成年人进去。
“有个事我想说很久了。”柳青石对着符纸小声道：“为什么你对着别人都是一幅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样子，偏偏对着我就老是吐槽呢？”
“这证明我们感情好。”印雨恒淡淡地说道。
“……这答案让我无法反驳，虽然我更希望这方面体现在房租上。”柳青石继续胡扯。
“房租是原则性问题。”在傀月山中的印雨恒翻了个白眼。
安若素看着柳青石的背影，久久沉默。
最终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并不认为你这个方法比我撬门要稳妥。”
“天啊！”柳青石很无奈。
一个印雨恒就够了，现在还有个功力相去不远的安若素来吐槽……
于是他严肃地道：“我的话，除了神使那个级别，基本上是没有鬼能伤到我的！”
“哦。”安若素只当他是掩饰。
柳青石抓了抓那颗乱糟糟的脑袋，决定不跟她计较。
他大大咧咧地踏入教室内，接着才回过头，对安若素道：“进来吧。”
明白柳青石此举是为了探路，安若素也不扭捏，放心地跟在他后面也进了教室。
教室是单人座位，一排八人，五排，正好四十个。
柳青石走到讲台，讲台是铁制的，有一把生锈的小锁，也就是说，讲台里面还有一台电脑。
讲台表面贴着一张记录了学生座位和名字的纸，还细心地给学生标上了职务，柳青石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郭书预”这个班长的名字。
三盒粉笔早就蒙上了灰，柳青石翻找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现。
背后的黑板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从讲台看下去，整个教室一览无余，而安若素则在检查第一排的桌子。
“班长在第二排的第三个位置。”柳青石对她说道。
安若素却是摇了摇头：“讲台上贴的座位表只是班主任在一开始认不全人的时候贴上去的，这都接近学期末了，很少有老师会每一次都换纸。”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我记得我们高一的班主任现在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我们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座位表已经完全没有更新过了。”
柳青石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接着他看了看那把锈迹斑斑的锁，这种情况估计安若素也开不了，于是便掏出了恶鬼匕首，带着鞘，用力砸了下去。
“啪！”
巨大的声响把安若素吓了一跳，她看向柳青石：“下次先提醒我一下。”
柳青石打开讲台，尴尬地道：“抱歉。”
安若素继续检查书桌。
学生的书桌都是在桌肚里头开个洞，方便他们摆放教材，当他们想要拿书的时候，无论是站还是坐，都得低下头去找。
这张书桌她刚才就想掏出教材来翻一下名字，只不过被柳青石分神了。
她再次低下头。
一张苍白的人脸赫然出现在柜子里面！
安若素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它。
人脸的额上冒出了红色的鲜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微微咧开，笑容诡异。
突如其来的一幕哪怕是像安若素这样镇定的人也不由吓得心脏猛然一颤。
接着，她控制着僵硬的身体，直起腰来，面无表情地对柳青石道：“柳先生，您最好快点过来。”
柳青石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问题，但还是第一时间停止了摆弄那台早就脆弱不堪的电脑，直接走了过来。
“那里。”安若素指了指书桌。
“你退一下。”柳青石说道。
安若素深呼吸一下，尽量是自己放松下来，接着才慢慢地往后退。
柳青石笑道：“你也会怕？”
“很正常。”安若素捏了捏裙角，别过头。
柳青石也没有再逗她，这个乱糟糟的男人只看了一眼那桌子里的东西，就果断将祭血小刀出了鞘，然后往人脸上一捅，一挑……
那玩意儿像我们平时用牙签挑螺肉般被柳青石扯了出来。
安若素在旁边仔细一看。
依然是幽魂。
“比刚才那个稍微高级一点。”柳青石这次直接将其一甩，结束了它作为幽魂的“生命”。
他在之前划破的那道口子上用力一摁，挤出几滴血，抹在祭血小刀上，将其收好，接着便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哈，日记。”柳青石拿出一个天蓝色的本子。
安若素靠过去看。
柳青石将它放到桌面，让她可以看得更清楚，然后伸手将本子打开。
空白页上，写的是“郭书预”三个小字。
“班长的日记？”安若素想了想：“刚刚那个幽魂是想阻止我翻到它吗……”
“我更倾向于幽魂喜欢这家伙的阴暗情绪。”柳青石将日记本翻了页：“毕竟这些玩意儿只能根据本能行事。”
二人皆是认真地看起日记来，
2017年3月2日 晴
第一次写日记，希望能记下我恋爱的经历，以及烦恼。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叫吕安时。
我的化学老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但我很清楚，这种感觉，叫“爱”。
看完这个开头，安若素的表情有点怪异。
“还是个女班长啊。”柳青石感叹道。
“不，他是男的。”安若素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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