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成长

记事以来，每年的五月初九，奶奶、爷爷和姑姑总会为她准备一个大蛋糕，烧一大桌菜，所以这一天家里总是很热闹，她也特别开心，年年都期待着这一天，心里默默计算着日子，想着它快点来到。

有一次，班里的大壮邀请她去他家做客过生日，她很羡慕，回家后就跟奶奶说她也想生日那天请同学来玩。

记忆中奶奶是个果决的人，这是第一次，她从奶奶的眼里看到犹豫。

“萱萱，大壮，明天我生日，来我家玩啊”，放学前，她自作主张地邀请了同学。

晚上，奶奶知道后，愣了一下，又忙冲她笑笑，“家里来小客人了，那我们可得好好准备”，激动着让她也一起出主意。

也许这天会一直是她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候，如果没有大壮的那个疑问。

“你过生日，爸爸妈妈怎么都不在啊？”

她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奶奶说他们忙，在外地，不能年中回来。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不问了。

她记不得他们是否帮她过过生日，确切的说，她很少见到爸妈，特别是妈妈，至少两年没见了，如果不是可以视频，她或许能忘记妈妈的模样。

直到他们离开，这个问题她也还是困惑，她从来不知道他们忙什么。

“囡囡，这是你爸妈给你准备的红包，生日快乐”，奶奶和往年一样，把一个大红包揣到她怀里。

“奶奶……”她犹豫着怎么开口，偶尔有风吹进来，粘人得很，天气预报傍晚要下的雨也一直没有下，风里带着浓重的湿气，反复地卷起窗帘的一角拍着窗户，书柜里放着爸妈的合照，笑得很灿烂。

她定了定神，握住手里的红包问道：“奶奶，你说我生日爸妈就不能回来一次吗？”

奶奶看着这个小孙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了看窗，似乎深深了呼吸了一下，笑着说：“那我们明天给他们打电话问问，今天太晚了，得先睡觉了”。

她刚刚好似看见奶奶眼睛里有眼泪，可是一会儿就没了，她想也许是她看花眼了。

躺在床上，她抱着红包，想了很久，刚上小学那年，爸爸是回家陪她过生日的，可是，因为妈妈没回来，她赌气了很久，哭闹过，也许做了更过分的事，她不记得了。

后来，她再过生日，爸爸没有再回来过。

她惴惴不安，对着书桌上的合照说了声对不起，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她学校值日，大壮偷偷跑来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爸妈已经离婚。”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脑子懵懵的。

大壮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就更急了，“你别不信啊，我真不知道，要不是阿明说，我真不知道，虽然他们都有小孩了，但是你……”，他越说越轻，“你不要怪我，我会保密的。”

阿明家就住她们家隔壁的小区，但因为隔着围墙，他们上学的方向也是叉开的，而且他们并不是同班，所以并不熟悉，奶奶倒是和他妈妈认识，每次在门口能聊几句，所以她也知道阿明。据说他在班里喜欢捉弄别人，搞点小破坏他就能开心很久，有时候即使是上课也不放过。

所以，她想，他一定是恶作剧，一定是的。

她一边这样说服着自己一边打扫完教室，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早该落下的雨也终于落下了，学校外面挤挤攘攘都是来接的家长。奶奶一直都是带伞的，所以她不用担心。

她走到门口，阿明的妈妈就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你奶奶真好，真不容易啊”，以前她也跟她这样打招呼，还有其他的邻居爷爷奶奶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以为他们只是夸奶奶好，心里欢喜得很，骄傲得很，可是想起大壮的话，她再也不能灿烂地笑着说嗯了。

她记得，萱萱也常常是奶奶来接，阿明的妈妈每次见她奶奶，总是说“来接孙女啦，开心的哈”，原来一直都是不一样的，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恍惚间世界变得很安静了，雨声，叫喊声，一切的声音都越来越远，空空荡荡的，只有心里一丝丝很酸涩的痛来得莫名，却又清晰，她难过，但茫然得不知道为什么而难过，她想哭，但无措得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带她不辛苦，自己乖得很，不用我们操心”，奶奶的话把她拉了回来，两滴泪瞬间顺着眼角滑下来，还好是雨天，都在忙着赶路，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悄悄抹了泪，恢复了往日的笑。

刚刚那话，奶奶真的常常挂在嘴边，这个倔强的老人，一直都没怨过儿子儿媳的不是，却一直拼命在跟现实较着劲儿呢，留着温暖的笑保护着这个孙女。

“那便让奶奶一辈子能把这话挂在嘴边”，她心里暗暗发誓，谁也不知道，她在此时此刻许下的诺言。

这天的雨也许是有魔力的，她，已经学着忘记了关于爸妈的故事，当然，有时照片能勾起所有的愿意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