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冬日的凡间会下雪,可我从未见过雪。今日的气色也很不遂我意,巳时已是暖阳高照。我与云起稍作整顿,便赶紧奔向了河边。
这回云起也下了水,河不深,也不宽。我和云起分做两头,细细寻去。
过了半晌,云起朝我飞来,额头浸汗:“一点影儿都没有,不过我瞧见前面有处寺院,不知金蝉子会不会漂到了那儿。”
“去看看吧,结果也未可知呢。”我的内心一阵狂喜,我有种感觉,金蝉子一定在那儿。
果真,刚到寺院门口,我便感受到了一股很浓的仙气,非寻常小仙所有。金蝉子原身乃是天宫重仙,自然拥有得起这股仙气。我一脸欣喜地转身望向云起,他朝我点了点头,嘴角划出了一道温和的弧度,缓缓朝我走来。
“金山寺?”他喃喃念出了匾额上的字迹,皱了皱眉头。
“进去瞧瞧吧。”我看了一眼他,抬脚欲向里走。
“贫僧已等候二位多时了,请随我来。”
一个声音忽的响起,我猛的一惊。许久没有人能轻易改变我的情绪了,我朝那位高僧望去,不由得肃然起敬。
他领着我和云起到了一处厢房,一路无言。推开房门,待我和云起坐定后,他才道:“贫僧法号法明,是这金山寺的长老,知晓二位前来所为何事。玄奘我已安排好了,日后便跟在贫僧身边研学佛法,二位莫要担忧。”
“玄奘?”我惊叹出声,知晓孩子生父姓唤为陈,却不知有个玄姓。
“玄奘本名陈祎,但现下毕竟皈依我佛门,凡尘之事终要了结,故而贫僧给他重取了个名:玄奘。”法明和尚朝我拜了一礼,规矩地道。
“那日后还得多多麻烦高僧了。”云起在一旁忽的说道。
“尽责而已,二位莫要客气。”
随后我便和云起去看了玄奘,这孩儿眉目生的很是清秀,全然不像个男儿身,日后定是个人人稀罕的主儿。
离了金山寺,我便大松了一口气。一则天帝交代的事顺利完成了,二则终于可以摆脱无心天尊云起了。
我一个纵身,极为利索地化为一缕红烟,朝天宫飞去。
云起似是始料未及,赶紧飞身追向我:“如此不想同我一起吗?”
我不做声,他便又道:“原先还以为你与我赌气,才不想同我说话,现下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顿了顿,道:“不过我会让你忆起我的,定会!”
我一时语塞,心想他也真够执着的,从见到我之后,便成日来纠缠我,对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冥冥中我竟生出一种渴求的情愫来,想揭开这个真相,却又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不会的!欲加之念,宁可不要!”我也不知怎的,明明很想了解那一千年的过往,可偏偏还要说出这等违心的话,来骗自己。
我怕他再追问,连忙一个闪身,快速地飞走了。
回到楼兰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们都歇下了,我内心烦闷,便没进左苑,顺手拈来了我的折风扇,变作一枚蓝笛,悠悠地吹了起来。
折风扇原是那回给了我的侄子尤儿的,后来叫蒹葭送去,嫦娥说此物太过贵重,便又让蒹葭给捎了回来。其实我觉着也没什么,倒是遗墨也说我,毕竟是混沌初开时的神物,天地灵气精华所致,怎可轻易送人?后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妥,心想莫不是三千年未经世事,连规矩都不知晓了?
“几千年都没听过你吹蓝笛了,调子又添了几许忧伤。”遗墨自身后慢步走近,轻声说道。
我不解地转过身:“你没回蓬莱?”
“这阵子你不在,他们两个看家,我放心不下。”遗墨说着倚在了墙背上,望着远方,又道:“说说你怎么了?是因为之前云起说的那件事吗?”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悠悠地叹了口气,暗自伤感。
“其实你是想了解那段故事的,只是你害怕伤害太大,不敢面对而已。”
我没有搭话,因为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就是我所想,或许就是我自己不敢承认。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你不可能躲过生生世世。”
对啊,我不可能躲过生生世世。
遗墨取出了他的折月笛,笛声凄凉婉转,划破一道道山岚。我知道,他想芍药了。万万年来,他自己何尝没有躲过?一个人隐于蓬莱,深居简出,何尝不是一种躲法?或许,跟他呆惯了,我也开始效仿他了。
深夜依旧黑的彻底,静的使我想起死亡。我望着无际的夜空,顿觉自己如蝼蚁一般渺小,一般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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