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塔不明白为什么奇可总是在晚上摒住呼吸地听她熟睡,偷看她的身体发出的声音,暗闻她散发的体香。她仰卧着,沉重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紧闭着双唇(因为张着口呼吸显得格外愚蠢丑陋),在模糊的梦境中几乎一次也没有挥过手,像躺在静止的河流上。
奇可翘着脑袋,或用手支撑着脑袋,黑暗中只有窗外的恍惚月光和他手里的香烟火光,一动不动。凌晨三点,马他飞路上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丽塔的一阵阵呼吸声,仿佛是一种轻微的振动,一阵转瞬即逝的小旋风,在她的体内骚动。奇可看见她的身体在流动,温软平滑的腹部在滑行,像夜间酝酿着的宇宙液体在流动,原生质在上上下下地动,忧郁的机体在不情愿地转动,慢慢地运转着。丽塔的腹部犹如深夜的天空,上面点缀着稀疏的星辰,光是抓不住的流星瞬间流逝,其余的都在窃窃私语,或喁喁低语。她就是一个微观世界呈现在奇可面前,她把宇宙的黑夜囊括进来变成私有,一个酸牛奶和白葡萄酒同肉类和蔬菜混在一起在其中发酵的黑夜,一个远远丰富而神秘、遥远而贴近的化学中心。
奇可在黑暗中思考。
河流是有生命的,河流是有目的地在流动,河流是瓦解一切概念之后剩下最纯粹的物质。人类及其行动也是如此,用一般的目光和肉眼是看不穿这个中奥妙,解剖也不可行,河流是不被解剖的,通过固定的概念去看,什么也看不到。
我没有明确目的,就像当初创造出这个形象的时候,单纯地是为了剧情的推动而已。我没有明确的思想,为什么要写这个人物?现在已经忘却了,来时的冲动。只有一缕缕的小东西,在飘动,在向我招手,我怀着冲动,一块一块地接受了,而这一切都想找到一个形式,于是节奏就齐了。我在节奏中诞生,在节奏中创作,在节奏中活着,节奏里有美好的东西,有纯粹的感情,有生活的气息,我感受到是节奏的推动,不是出于所谓的思想。一片黑暗,暗夜里,月光下,思绪像河流一样淌了出来。此时,一切都变得容易了许多,变得自然了很多。写作像是跟着旋律哼唱,节奏感十分强烈的歌曲,唱得欢快,马上就能摇摆起来。这种摇摆把我从表面拉出来,照亮了一切,模糊的材料和第三人称的叙述协调起来,于是,句子、段落、纸页、章节、乃至一本书,出现了。写作就是在画我自己的曼陀罗,同时也是在周游曼陀罗,在净化中寻求自身,这就是穿着尼龙内裤的萨满的使命。
奇可将耳朵贴在丽塔的腹部,平滑温软的腹部,伴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腹部里传来一阵阵的声响,是跳动的声音。她的体温让奇可感到舒服,几乎就把他融化在她身上。奇可暗暗地想,要是能以某种方式进入这里面,被她孕育,再从她的阴道出生,成为她的孩子,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