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丨六十六岁那年

头发白了
背驮了
牙齿掉了
他突然害怕成为儿女的负担了

几天前
他也曾躺在病床上
他看见有的人日常也需要照料
还有的人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

六十六岁那年他决定再出发
再一次做城市的美容师
风来的时候就迎着风
雨来的时候就迎着雨

还有流金铄石
还有数九寒天
不
这些都还不够

一位身强力壮的中年妇女横亘在眼前
使出混身懈数
把更多活分给他
干不完不许他加班

他也想向年轻时那样和命运抗衡
用笃定的信念抵抗饥饿和寒冷
让知青的皮鞋声在每个教室回荡
用沾满血泪的双手养育一大家子

可是他没有反抗只是不声不响
一会儿埋头拉车
一会儿抬头看路
他已经是六十六岁的老人了

许是风漏泄了秘密
忽然有一天他的薪酬提高了
还被允许慢慢干
强壮的中年妇女却因无颜面对而辞职了

他用凌晨四点的清晨奏响劳动的乐章
用一把扫帚扫出一个礼貌的城市
用一个簸箕端出一个整洁的城市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始终战斗在一线

他还像年轻时一样为养家糊囗而自豪
把每一笔钱交给最爱的妻子
把公司发的每一次福利带回家
也把每一个有趣的故事讲给妻子听

夜晚卸下疲惫歌唱
节假日儿孙欢聚一堂
他笑了
他才六十六岁呢

文/何婉仪

2022.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