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的父亲是老徐医生,已经去世很久了。
我小的时候突然得了蛇缠腰,去医院,医生说是病毒性疱疹,配了药膏和药水,但怎么也不见好。
蛇缠腰是民间的俗称,据说等这小疹子绕腰间一圈,人就要死了。我听后心中惶惶,虽然母亲安慰我这是谣言,但我仍免不了忧心忡忡。再加上身体上的疼痛难忍,夜间也难以安稳入睡,人很快消瘦下去。
外婆建议母亲带我去找老徐医生。
我和母亲走在一条小路上,那是一条泥路,要是下雨,泥泞不堪,还时不时积水。幸好我们去的时候是夏天,路还算好走,两边的杂草十分茂盛,狗尾巴草不时挡在路中间。
等到了徐家医馆,我才发现排着长长的队,基本都是来拔火罐的,一些男人赤膊躺在客厅,身上有紫红色的圆圆印记,另有一些玻璃罐子还在身上。女人拔罐则躺在里间,门口有个珠帘,看不真切。
我们那里的人都相信拔火罐,祛湿要拔火罐,肩颈疼痛要拔火罐,感冒也要拔火罐,总之是好处多多。
不光是来医馆拔,基本家家户户都备着家用的拔罐工具,不舒服了就来一下,人会好受很多。
老徐医生是个清瘦的老头子,头发、胡子全白了,但精神很好,行动敏捷。
具体怎么给我看病我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深刻的是他在我两个大拇指指甲下方各划了两个小口子,挤出了一点血。
我私以为那两个口子就像蛇的两个竖瞳,现在把它们戳瞎了,我的病也就好了。
现在回想真是好傻。
除了放血,我还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就是那次,我练就了喝中药的好本事,说起来,这还和我可笑的自尊心有关。
最初几天我休息在家,一碗中药等凉了我还没喝完,喝一口就要两块苹果,苹果根本不够吃,都快把母亲愁死了。
等上了学,我在学校吹嘘自己会喝中药,碰巧中午母亲送药就在教室门口,我站在走廊,在所有同学的注视下,视死如归,一口气干了这碗药,把母亲吓了一跳。
自那以后,我喝中药从来不喘气。
我读中学以后就离开了老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和徐家医馆发生什么交集。
女孩子大了,难免有痛经的毛病。初期,我尤为严重,还在课上晕了过去。
母亲决定带我去徐家医馆调理一下。
给我看病的是徐医生,原来,老徐医生在五年前已经去世了。据说出殡的时候整个镇子的人都有去送他,可惜我家早已搬离,竟不知音信。
而徐家医馆也因为拆迁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徐医生擅长妇科,来找她看病的女人居多。我和母亲大概9点多钟到,不想前面已经排起了队。聊天时才知道好几个人从乡下或隔壁市赶来,6点钟就到了。
那时,我就猜测徐医生应该医术精湛,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慕名而来。
果不其然,我在他那里看了三次,一次五帖药,后来就没有犯过这个毛病。
我母亲对中医无比相信,我看病的时候,她也顺便诊了脉。徐医生说夏天最热的时候可以喝药调理一下,自此,我家每年夏天都要拜访徐医生,配几服药。
徐医生每年冬天都会熬制膏方,但从不出售,只给家里人吃。
我母亲知道后求了好几年也没有求成,直到去年徐医生才松口给她熬一瓶,还再三叮嘱,千万不可说是他那里买的。
熬制膏方很花精力,除了根据服用者的体质拟出药方,还要把药材连续熬制一天一夜,人不可以睡觉。
我打听了一下,膏方均价在7、8千左右,就默默准备了一万块钱。
等到取膏方的日子,我包里塞了一万块钱就去了,不想徐医生竟只收我1500元,我把打听到的价格和他说,他笑着点点头说他知道,但他不靠这个赚钱。
我回家告诉母亲,母亲说老徐医生在的时候徐家医馆就以价廉物美著称,那时候碰上穷的还常常不要钱,免费赠药。
徐家医馆进门有一副幅巨大的毛笔字,上书仁爱二字。
我想,仁爱不仅写在纸上,也刻在医生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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