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城

                                                                                        母亲离城

      小张29岁，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对象。他是个单亲家庭，父亲去世得早，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师范毕业后，他就回到了县城，在一所乡村学校教书。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小张决心在城里买套房子。

      母亲忍痛割爱，卖了家里的奶牛，给他添了一万多元，小张加上自己这几年攒的积蓄才交了首付。

      小张买了房的消息在学校传遍后，给他介绍对象的老师便多了起了。小张觉得这套房买的值，很快附近一个小学的校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他的电话，主动介绍他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撮合他们认识认识。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那女孩虽然个子低，但对他百依百顺。他特意把女孩还领到他买房的小区，看着已经封顶的楼房，小张心里感到无比自豪。女孩并没有在意小张的家境，还说小张是个苦命的人，发誓以后好好对他，还说以后会好好孝顺小张的母亲，也就是她未来的婆婆。小张听了，更加爱这个女孩了。

      一年后，小张举行了婚礼。结婚后，两人如漆似胶，小日子过得甜蜜蜜的。

      可是，小张有一件心事一直没给媳妇说，他想把乡下的母亲接到城里来住。小张觉得媳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媳妇。没想到媳妇听后，却面露难色。她说，蜜月还没度完呢，母亲来了影响二人世界。

      小张听后，虽然心里不适，但是也觉得有道理，毕竟他们俩刚结婚，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老人不一定接受。于是，他就没再提这件事。过了一段时间，城里召开物资交流大会，他便打电话让母亲来城里看戏。

      母亲听后，第二天便来了。自从母亲到后，媳妇对母亲和颜悦色，一个“妈”接一个“妈”，母亲被媳妇叫得心里乐滋滋的。每天天没亮，母亲就起床做早餐。天天变着花样做他们爱吃的饭，打扫卫生，连他们房间的被子都整理得整整齐齐。

      可是，过了几天，小张发现媳妇的态度没有以前热情了。晚上，他问媳妇，媳妇说母亲做的饭不干净，她吃了拉肚子。有几回，去了单位，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小张听后，半信半疑，但是还是吩咐母亲把菜洗干净，把厨房收拾干净。有几次，媳妇早上起床后根本就 没吃早饭，直接上单位去了。而且， 对他爱理不理的，让小张十分烦恼。母亲似乎察觉了什么，就独自回家了。

      母亲走后，媳妇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对他热情如初。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小张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他一想到乡下的母亲，心里总是有些愧疚。本来想给媳妇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直到中秋节那天，小张带着媳妇回到了老家。

        那天，母亲做了许多好吃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她能感到母亲眼神里的亮光，有些欢喜，可是他心里觉得更内疚。好久都没有陪母亲吃饭了。那晚，他和母亲聊了很久，媳妇有一句没一句的，只管玩手机。她也不好说什么。等到他叫媳妇回里屋休息时，媳妇却说要回城里住。母亲想挽留，可是终于说，你们还是回去吧，要不明早要早起走，天色冷。小张怕母亲夹在中间为难，就带着媳妇回家了。

      回城的路上，月色皎洁，万家灯火，可是小张的心里却落了一层冷辉。

      母亲再次来城里住，是在媳妇快要临产前的一个月。这次，是媳妇主动要求小张把母亲叫来的。母亲又一次带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家里。

      一个月后，儿子出生了，母亲每天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照顾小宝宝和媳妇，满月的时候，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母亲却整整瘦了一圈。媳妇是顺产，奶水足，可是她说孩子吃母乳有损形体，便不愿意给孩子喂奶了。自从儿子改吃奶粉后，晚上就和母亲住在了一起。

      母亲一晚要起来好几次，睡不好，吃不好。小张常常半夜醒来，发现母亲房子的灯亮着，媳妇却睡得自在安心。就这样，母亲在城里住了三年多，直到儿子上了幼儿园。三年来，母亲比以前瘦了许多，背也驼了，头发也白了。一次，他回老家，邻居大婶问他母亲是不是病了，看起来精神比以前差多了，他听后，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自从儿子上了幼儿园，母亲白天才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可是一到星期五，媳妇就吩咐母亲回老家，要么说她想吃老家的红薯了， 要么就说让母亲回去散散心。有几次，刚好天下雨，母亲本不打算回去的，可是媳妇还是话赶话地把母亲动员回了老家。小张为此，和媳妇闹了不少矛盾。最后，当他和母亲说起的时候，母亲却对他说他，其实每周都想回去，这城里把人就憋坏了，让他别在说媳妇的不是。还说，夫妻两个要互相让着点，日子才和气。小张知道，母亲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儿子过得不幸福。

        几年后，小张的媳妇调进了城里的一所小学，距离他们家只有几百米。每天媳妇带着儿子上学，放学，母亲只在家里做做饭。

      可是，有一天，媳妇对小张说，母亲老了， 老年人喜欢安静，还是住乡下比较自在。小张知道媳妇的用意，她是觉得孩子大了，母亲在城里住成了负担，她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可是，现在，他却如此无奈。母亲一天不回去，媳妇就不给母亲好脸色，成天和母亲为鸡毛蒜皮的事闹别扭。

      终于，有一天，母亲收拾了好自己的行李，回了老家。

      小张下班后，发现母亲不在家，打电话，电话关机。他连忙开着车往老家赶，当他驶进村里的那条小路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停好车，进了大门，看见母亲正在烧炕，灰色的浓烟中母亲佝偻的身影那么小，那么小。他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